第11章:机遇啊!
阿麦甚会察言观色,只看这徐静的穿衣打扮便对他的脾性有了几分了解,又见他说话时的表情,便知道这人显然是属于火上房了也得满嘴之乎者也的人,于是十分客气地说道:“阿麦受汉堡城守军校尉唐绍义所托赶往泰兴送信,事情紧急,想借先生骡车一用可否?”
“泰兴?”徐静缓缓问道。
阿麦有些发蒙,她赶了一日一夜的路才来到了这里,本想着能在北漠人之前赶到泰兴城,没想到泰兴已经被北漠人围了三天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北漠人攻泰兴是虚啊,难道她猜错了?可是即便猜错北漠人也不会这么早就到了泰兴啊,三天前北漠人可还在汉堡城外啊。
徐静看阿麦发呆的样子,冷笑一声,“北漠大将周志忍领兵十万从新野而来,早已把泰兴城围得铁桶一样了,进泰兴?做梦去吧。”转过身又吩咐车夫道,“老张,赶车,我们往北走,去豫州!”
阿麦愣在那里有点傻,骡车从她身边过去的时候她才猛地醒了过来,她紧跑了两步,一下子蹿上了骡车,撩开车帘,徐静惊怒地看着她,怒道:“你——”
“往东拐!去青州!”阿麦冷声说道。
徐静气得吹胡子瞪眼,“青州?不去!我刚卜了卦,我的发达之地为豫州!干吗要去青州?你这人好不讲理,这是我雇的骡车,你凭什么上来,下去!下去!”
徐静在车里阴沉着脸子扫量阿麦,憋了一肚子的咒骂,却迫于阿麦轻抵在他胸前的剑尖而不敢说出口来。阿麦见他脸色几度变幻,淡淡说道:“先生休要责怪阿麦无礼,也许以后你就会感谢阿麦救你性命了。”
徐静闻言面露讶色,他本是心智极高的人,听阿麦突然口出此言,转念间便已猜到她既从汉堡城而来,又带了守城校尉的书信,必是知道了些军中机要之事,下意识地问道:“难道豫州有变?”
阿麦一惊,看向徐静的眼光中就有了诧异之色。徐静见了不禁冷笑,心道这小子毕竟年轻,藏不住事,什么心事都在面上带了出来,让这样的人送如此机要的信件,可见汉堡城实在是无人了。
“小子你不用如此看我,”徐静不屑地撇了撇嘴角,冷声说道,“你一身血污周身狼狈,应是刚经历了生死之劫。汉堡城小,根本抵挡不住北漠大军,必是城破了。北漠大军从西而来,必不会是为了一个小小的汉堡城,攻下汉堡之后要么挥军南下直指泰兴城,要么就是要北上围困豫州。其南下可与北漠的东路军形成合围之势,泰兴城危矣,这也是一般常理。可北漠人却也有可能出乎常理而北上围攻豫州,扼住我南夏江北的咽喉所在,让我北境三十万大军腹背受敌而无法回顾泰兴。你既从汉堡城出,想是可能知道北漠西路军的去向。你原去泰兴城目的不外两个,一是示警,一是求救。不过你在得知泰兴被围之后便干脆改去青州,看来你应该是求救了。现在泰兴和豫州之势已成死局,唯有青州尚可有力引兵来救,老夫说得可对?”
阿麦听着徐静的分析,身上惊得出了一层冷汗,差点对着面前的这个干瘦汉子伸出大拇指来。他说得几乎无一不对,只除了一条,就是她阿麦去青州却不是为了搬救兵,而是想借道青州,穿越太行之后经大沽口出海,由海路去江南。
徐静看着阿麦惊呆的模样,面上露出些许得意的笑容,不自觉地挺了挺他有些瘦弱的胸膛。不小心碰触到胸前的剑尖,他的脸色一变,忙往后含了胸,对着阿麦怒道:“小子,还不赶紧收了你的剑,小心误伤了老夫,你后悔莫及!”
阿麦被他喝得一惊,不由得收了剑,低下头缓缓地把剑插入剑鞘,各种念头在脑子里飞速地转了一遍,再抬起头来时脸上便换上了肃正的表情,理了理衣襟冲着徐静一揖到底,极其恳切地道:“阿麦无礼,请先生原谅。还请先生救我!”
徐静的表情由惊讶转为倨傲,挺直着脊背受了阿麦这一礼,冷哼了一声。
阿麦没有理会他的反应,只是低垂着头接着说道:“阿麦虽是笨人,可也看出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他日必会名动四国。”
这几句马屁一拍,是把徐静拍得四体通泰,那是着实的舒服,手不自觉地便去捋他那几根山羊胡子,心道这小子虽然是个莽汉,可眼光倒是还有一些。如此想着,心中对阿麦的恼怒之意已是减去了三分。
“只凭见阿麦一人,先生竟能把天下局势说得如此透彻,先生真乃神人,阿麦佩服不已。”
徐静的眼睛更是眯了眯,对阿麦的不满之意又减了三分。
阿麦偷眼观察着徐静的反应,看自己已经把他拍得差不多了,这才又接着说道:“先生欲往豫州,必是想救百姓于水火之中。阿麦无知坏了先生的计划,实在有罪。汉堡城破,我守城军士皆战死在城墙之上,城守刘大人更是以身殉国,阿麦受唐校尉之托,恨不得立刻飞去青州引援兵来救。还望先生看在阿麦也是为国一片赤诚的分上,原谅阿麦先前的无礼吧。”阿麦说着说着声音里竟带些哭腔,头深深地低了下去。
徐静见阿麦如此说,心里的那点不满完全没了。见到阿麦如此情形,甚至很是感动,动容道:“阿麦也是一片为国之心,老夫体谅。”
阿麦差点感激涕零,忙又行了一礼下去。这回徐静忙伸手扶起阿麦,说道:“壮士请起,徐静受不得这样的大礼。”
阿麦一听称呼已经从小子一路到了壮士了,心里便有了些底,从衣袖上找了块干净点的地方擦了擦眼角,说道:“我和唐校尉约定好了,他前去豫州示警,而我则赶往泰兴求救。现如今泰兴也被困,我只得赶往青州求救,还请先生助我。”
“壮士请讲。”
阿麦从怀中掏出唐绍义给她的那块校尉铜牌,双手递给徐静,说道:“此为唐校尉信物,凭此物便可去青州求见城守,阿麦想请先生代阿麦去。”
“可是……”
“先生,请听阿麦说完,阿麦会护送先生至青州,然后立刻赶往豫州,”阿麦伸手抹了把泪,神色悲壮地说道,“唐校尉对阿麦有救命之恩,阿麦必拼死追随唐校尉。再说阿麦口舌蠢笨,说不清楚战事,不见得能说得动青州引兵来救,所以还求先生帮我了。”
徐静似有犹豫,低头看了看手中沾染了血迹的铜牌,又抬头为难地看着阿麦,最后终于大义凛然地点头道:“壮士放心,徐静必用三寸不烂之舌说服青州发兵去救豫州危急。”
两人又相互行了一礼,然后才直起身来,均是一脸悲壮,真真成了执手相看泪眼了。到了中午骡车停下打尖休息的时候,阿麦与徐静两人竟是执手下来,可是惊呆了车夫老张,一张阔嘴张得更是能塞进鹅蛋去。他趁着阿麦不在跟前的工夫,又是挤眼又是抹脖子地偷偷问徐静道:“先生,您怎么和山贼拉上手了?”
徐静瞥了一眼远处的阿麦,脸上露出深不可测的笑容,想要说些什么,可又突然意识到身边的老张不过是个山中愚民,跟他讲了也是白讲,于是干脆翻了他一个白眼,不屑地说道:“赶你的车,管这么多事情干什么?老夫自有道理!”
徐静和阿麦两人一路同行,虽各怀心思,却也相处融洽。走到第三日下午,车外有马蹄声由远而近。车内的两人均是皱眉,因为战乱骤起,这一路走来,路上很少遇到行人,更是少见骑马而过的客商。徐静轻掀车帘往外看了看,再转回身后脸上便有些凝重。
“是斥候。”徐静说道。
阿麦的脸色有些不好,既然有斥候在附近出现,那么定是有军方在,只是不知道是北漠的还是南夏的。难道说北漠人来了这么多,竟然把整个江北都侵占了吗?
徐静已认出这是南夏方面的斥候,可他却也并不兴奋。如果后面跟的是青州方面的军队的话,那么他去青州的意义不就全无了吗?
两人的担心均没有落到空处,过了一会儿,先头过去的那个斥候又返了回去。再过了少半个时辰,前面有十几骑冲着他们的骡车疾驰过来了。
“阿麦,这恐是青州的兵马,”徐静低声说道,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你可要小心说话,千万不可让他们把我们误认为北漠的细作。如果你没有把握,不如装成我的子侄,等我们以后有机会见到唐校尉后再作解释——”
“阿麦明白!”阿麦接道,她心里隐约猜到徐静想要利用她从汉堡逃出的这个经历,却不说破,只是点了头表示一切由徐静做主。
果然,那十几骑团团把他们的骡车围住,有士兵用长枪挑开了车帘,喝道:“下车!”
徐静和阿麦两人连忙下车,徐静从怀里掏出了唐绍义的那块铜牌,高举过顶,大声说道:“我们受汉堡城守军校尉唐绍义所托,有紧急军情需要禀报青州城守,望军爷引见。”
那斥候接过铜牌,见的确是南夏军中之物,又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徐静和阿麦两人,吩咐道:“看好了,我去禀报将军。”说完便掉转马头往后面驰去。
往后行了有二十多里,便见到了南夏军队,正是从青州赶往泰兴的援兵。领军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将军,一身白衣银甲,看起来甚是俊美,只是神情显得有些高傲,正是青州的守城将军,人称“骚包将军”的商易之。
商易之本是京城里有名的纨绔子弟,显赫的出身奠定了他在纨绔子弟中的领军地位。要说他这样的人物也不应该沦落到青州这个地方上来,可却由于犯了男女之事,惹恼了他那位行伍出身的父亲,于是便被发配到青州来了。
一个纨绔子弟能知道什么军法吗?这商易之到了青州号称有“四不”——不着军装,不进军营,不管操练,不研阵法。每日里穿了一身光鲜的白色锦衣,只是吟诗作对谈风弄月。于是,青州百姓在刚送走了他的上一任“草包将军”后,又迎来了他这个“骚包将军”。别说青州百姓嘴毒,你见过就连亲兵都挑着模样漂亮、身条顺溜的少年郎的将军吗?
阿麦和徐静连带着车夫老张,三人被几个军士推搡到商易之的马前。车夫老张早已是被明晃晃的刀剑吓得神魂俱破,军士刚一松手,他就跪倒在马前,一边磕头一边叫喊道:“军爷饶命啊,军爷饶命。”
商易之剑眉拧了拧,有些不耐地扫了老张一眼,然后又看向阿麦和徐静。
阿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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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干瘦男子翻了翻眼睛,有些傲慢地说道:“老夫徐静。”
“哦,徐先生。”阿麦又是一礼。
来人速度很快,走两步跑两步,片刻的工夫就到了眼前。阿麦从山坡顶上时就见到了这辆骡车,心道总算找到了一个代步的工具,本想喊两声的,又怕提前喊了反而把人给惊跑了,便也没有喊叫,只拼了老命地往骡车这边跑。
“这位先生,”来人气喘得厉害,对着那干瘦男人行了一礼,喘了好半天才说出了下一句来,“在下姓麦,人称阿麦,从汉堡城而来,请问先生贵姓?”
徐静稍稍拱了拱手,算是回了阿麦一礼。
“是的,还望徐先生能以大局为重,借阿麦骡车一用,先生可随阿麦一同赶往泰兴,到泰兴后必有重谢。”
徐静冷傲地点了点头,说道:“泰兴城已经被困三天了,你现在想进泰兴,除非是长了翅膀。”
徐静冷笑一声,说道:“你现在可进不去泰兴城了。”
阿麦一惊,还以为是常钰青的大军赶在了自己之前,忙问:“北漠人已经到了?”
“坏了!先生,来了劫道的了,快点上车!”那赶车的汉子急忙喊道,转身就往骡车那边跑。
“慢着!”那干瘦男子制止道,又细看了来人一眼,冷静地说道,“不是劫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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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没有束发,只在脑后扎了个短短的辫子,一身深灰色的短装打扮,腰里别了把宝剑,远远看过去衣服上竟然似带了片片的血污。
阿麦猛地从腰间拔出了宝剑,抵在徐静身前,冷冷说道:“去青州!”
徐静一下子僵住,过了好半晌才认清了现实,无力地对着车夫喊道:“老张,往东拐吧,去青州。”
徐静,字莫言,荆州俞夏人也,少智,通诗文精兵法,性孤傲,隐于野。盛元二年秋,北漠南犯境,杀戮甚重,静愤起从戎,路遇麦帅,帅以军事问之,静应声辄对,变诈锋出,答之甚详,麦帅以为奇,甚爱之,遂同就豫州……
——节选自《夏书·徐静传》
车前的老张倒是极老实听话,连个为什么都没问就直接把骡车赶到了去青州的那条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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