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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鞭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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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麦想不到徐静会问到她头上,微微一愣后才答道:“阿麦猜不透。”



    徐静知是阿麦圆滑,笑了笑又问道:“如若你是唐将军,你会如何?”

    其实,阿麦的这种做法倒不是赌博,而是基于她对陈起十分熟悉的基础上做出的推断。他们曾朝夕相处八年,对于陈起的脾性,这些人中怕是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徐静所言不错,陈起极其自负,如若是他来偷袭的话,必然会极大胆地走秦山谷口,所以他也会猜测唐绍义也会如此,如此一来他重兵防守的就会是秦山谷口。阿麦又深知陈起心思缜密,考虑事情总喜欢比别人更深一步,对待他这样的人,心思简单反而成了上策。



    阿麦虽然说得简单,心中早已把其中曲折都想透了,不过如若想要和这三人说清楚,必然就要牵扯出她和陈起的往事,所以见那三人都沉默不语,也不再多说,只静静地站在那里。



    几人都还在沉思,门外有侍卫禀报已把晚饭备好,商易之这才笑道:“只顾着拉着绍义谈论这些,却忘了绍义是远道而来。今天就说到这里,吃过晚饭先去好好休息一晚,明日我们再细说。”


    侍卫把酒菜抬入屋内,阿麦曾给商易之做过一阵子的亲卫,这样的活也没少做,于是习惯性地站起来帮忙摆酒布菜。唐绍义见她如此一时有些迟疑,正要立起却被徐静偷偷扯住了衣袖,见徐静笑着冲他微微摇头,果然就听商易之说道:“阿麦,你且坐下,让他们摆即可。你现在是我一营主将,不是我身边的亲卫,用不着你来伺候。”



    阿麦闻言坐下,心中却暗道你如若真把我当一营主将,为何对我还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我也没见你对其他的主将这个态度啊。

    唐绍义却笑道:“我有法子,你先在这等我一会儿。”说着不等阿麦答应就大步离开。



    阿麦不知唐绍义想到了什么法子,只得在原处等着。一会儿工夫唐绍义就回来了,手中还多了个大大的皮囊。阿麦疑惑地看唐绍义,唐绍义却笑而不语,只用手推了推阿麦的肩膀,说道:“走,我们去营外。”



    阿麦半信半疑地跟着唐绍义往营外走,两人转到大营后的一处山坡上,唐绍义把手中的皮囊往地上一丢,笑道:“今天我们兄弟就提前在这里过中秋。”



    阿麦这时已是猜到那皮囊中定然装了酒肉,上前毫不客气地解开皮囊拿出里面的肉干和酒囊,自己先尝了块肉干,又顺手把酒囊扔给唐绍义,笑道:“好,那小弟我就不客气了。”



    唐绍义接过酒囊大大地喝了口酒,然后仰面躺倒在草地上,望着半空中的明月叹道:“今天的月亮真圆啊。”



    阿麦扑哧一下笑出声来,说道:“大哥,今天还不是中秋呢,只听说过十五的月亮十六圆的,还没听说十五的月亮十四圆的呢。”



    唐绍义却没笑,沉默了片刻才轻声说道:“圆,比我们在汉堡的那夜圆多了。”



    一提到汉堡的那夜,阿麦脸上的笑容也一下子散了下去,脑中又浮现出那如同地狱一般的汉堡城,火光血光、哭声喊声……还有那根本就没有月亮的夜空。



    “也不知秀儿现在如何?”阿麦问道。



    “我曾让人查访过,还在石达春的城守府里,好在石达春还算有些良心,没把小公子和徐姑娘交给鞑子。我原本想过把他们偷偷接出来,可咱们现在都是把脑袋别在腰带上的人,让他们两个跟着咱们还不如就留在豫州的城守府里安全些。”



    阿麦点头道:“的确,在那里也好。”



    唐绍义往口中倒了一大口酒,又说道:“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我现在看着天上这月亮就如同做梦一般。去年这个时候我还在汉堡,和一帮兄弟们喝酒,可如今那帮兄弟就只剩我一个,其他的都没了,尸骨埋在哪里都不知道。阿麦……”唐绍义转头看阿麦,“你说这会不会只是个梦?你,徐姑娘,还有这江北军大营都只是梦里的,会不会等明天我酒醒的时候,我还只是汉堡城里的一个小小校尉,那帮兄弟们还会活蹦乱跳地出现在我眼前?”



    阿麦心中也是伤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唐绍义怆然地笑笑,把酒囊丢给阿麦,“你能喝酒,我看得出来。”



    阿麦笑了笑,也学着唐绍义的样子仰头把酒倒入口中,喝了一通后才停下来,颇为自豪地说道:“那是,我家可是专门酿酒的,我爹酿的酒那是我们镇上的一绝。”



    “我爹是个秀才,”唐绍义笑道,“做梦都想让我能考个状元什么的光耀门楣,可惜我偏偏背不下书去,后来干脆就偷着跑出来参军了,现在他怕是还不肯认我这个儿子呢。你呢,阿麦?为什么一个人去汉堡?”



    阿麦沉默良久,唐绍义见她如此知她必然有不愿人知的往事,便转开话题说道:“尝着这酒如何?这可是草原上有名的烈酒。”



    “他们都死了,”阿麦却突然说道,“已经死了五年了。”



    唐绍义沉默了片刻,站起身来走到阿麦身旁,用手大力按了按她的肩膀。阿麦却抬脸冲着他笑,“我这个梦是不是比你做得久多了?”



    “今天咱们不在这里说这个,过节就得喝酒!”唐绍义大声说道。



    “好,喝酒。”阿麦爽快说道。



    两人对月痛饮,草原上的酒烈,两人又都喝得快,饶是唐绍义善饮也已是带了醉意,阿麦更别说,她早已没有了平日里的谨慎小心,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一边举着酒囊,一边大声地念道:“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不对……”唐绍义坐在地上喊道,“你喝多了,数错了。”



    阿麦醉眼惺忪地看他,然后又认真地数了数地上的影子,哈哈大笑,“嗯,是不对,应该是举杯邀明月,对影成四人。”



    阿麦与唐绍义两人喝得极多,到最后都醉倒在地上,两人抵背而坐击剑放歌,阿麦嗓音喑哑,每每唱到高处便会突然没了动静,唐绍义便笑她道:“瞧你这哑巴嗓子,平日里听着还行,一到真章上就不行了吧!”



    阿麦的脸早已喝得通红,争辩道:“我以前也不是没有清脆好听过。”



    唐绍义哪里肯信,阿麦见他不信梗直了脖子欲再反驳,谁知却又突然打住了,只是沉默地喝起酒来。



    阿麦回到自己房中时已是半夜时分,张士强仍点着油灯坐在房中等她,见她回来忙迎了上来。



    “先不忙别的,去帮我倒杯茶来。”阿麦在椅子上坐下,捏着太阳穴说道。



    张士强连忙倒了杯茶端过来,问道:“大人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和唐将军去喝酒了。”阿麦接过茶杯一口气喝干,放茶杯时却看到桌上多了本《靖国公北征实录》,不由得一愣,问张士强道,“哪里来的?”



    “是元帅送过来的。”张士强答道。



    “元帅?他来过这里?”阿麦惊问道。



    “元帅晚上来过这里,我说要出去找你,元帅没让,只留下这本书就走了。”



    阿麦拿起书来翻看,心中讶异商易之为何专门给她送来这本书,只是因为她曾在他那里留意过此书,还是说他发现了什么?阿麦一时心思百转,只觉得本就有些昏沉的头更疼了起来。



    张士强见阿麦脸上神情变幻莫测,也紧张起来,问阿麦道:“大人,出了什么事?元帅送这书还有别的意思吗?”



    阿麦自己也不知道商易之送这书来是什么意思,又怎么来回答他的问题,再说她又不愿和张士强说太多,勉强笑道:“没事,这书是我今天在元帅那里翻看的,想是元帅希望我多学习些兵法吧。”



    张士强不解,“那这是好事啊,大人为何还——”



    “我只是怕和唐将军私下饮酒会惹元帅不悦,毕竟这算是违反军纪的事情。”阿麦打断张士强,又说道,“再者说部下私交过密总会惹长官不喜,这是常理。”



    见张士强仍是一脸担心模样,阿麦笑道:“没事,咱们元帅不是心窄之人,别担心了,快去睡吧,明日还有得忙呢。”



    听阿麦如此说,张士强这才将信将疑地离去。



    阿麦也懒得脱衣,只和衣往床上一躺,但想要入睡谈何容易,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这些年来发生的事情,眼见着窗外已蒙蒙发亮时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天已大亮。



    只听得张士强在外面把门拍得砰砰作响,喊道:“大人,大人!”



    阿麦从床上爬起身来去开门,脚一沾地就觉得一阵眩晕,一下子又坐回到了床上,只觉头痛欲裂,反比昨夜时更重了三分。



    张士强只当阿麦还在沉睡,还在外面拍着门,“大人,该起了,元帅命各营人马齐聚校场呢。”



    王七等人早已披挂整齐等在院中,见阿麦久无动静,王七忍不住问张士强道:“大人怎么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那先生觉得谁虚谁实?”唐绍义忍不住问道。



    徐静含笑看了商易之一眼,答道:“老夫的看法和元帅相同,陈起此人自负多疑,善用疑兵,应是秦山谷口为虚棒槌沟为实,伏兵很可能就在棒槌沟,而粮草却依旧放在了卧牛镇,说是转移到了跑马川不过是给我们耍的花枪,转移过去的怕不是粮草而是伏兵。”


    商易之缓缓摇头,“不,动得。”



    徐静也捋着胡须轻笑道:“不错,动得。周志忍领了大军围困泰兴,鞑子皇帝又坐镇豫州,这两处都极占兵力,再加上常家领兵东进,又分去不少。陈起手中兵力有限,不可能在每个地方都重兵把守,所以不论是秦山谷口、棒槌沟,还是跑马川、卧牛镇,必然都是一虚一实,我们只要能看穿他的虚实,一切都好说。”


    徐静说完又转头看向阿麦,问道:“阿麦,你认为呢?”


    阿麦见徐静仍然追问,又见商易之和唐绍义二人都看向自己,略一思量后说道:“那我还是走棒槌沟,偷袭跑马川。”


    商易之等人俱是一愣,细一琢磨阿麦说得倒也有些道理,可是又觉得如若只凭个人感觉行事就像赌博一般,太过冒险。

    商易之追问道:“为何?”



    阿麦答道:“我既然猜不透陈起的心思,那干脆就只管埋头做自己的事情。既然探到了棒槌沟这条路无人知晓,自然要走棒槌沟。探子既然报来陈起把粮草转移到跑马川的消息,那我就去偷袭跑马川了。”她见他三人仍是注视自己,又接着说道,“这就像是两个人猜拳,石头剪子布你总得出一样,如果非要猜出对方出什么的话那转的弯可就多了,转转反而把自己转糊涂了,还不如自己想出什么就出什么。”

    商易之想了一下这才答道:“如若我是陈起,当会在棒槌沟设伏。”他抬头见唐绍义等人都看着自己,又解释道,“北漠皇帝正在豫州,上次绍义偷袭了跑马川就已经让陈起面上很是无光,他必然会加倍小心,尤其是这些粮草是他给周志忍攻泰兴备下的,更是不容有失。他已经吃过你一次亏,必然会细查所有能从西胡草原去往江中平原的道路,而且不论是跑马川还是卧牛镇都会有重兵把守。”



    商易之的一席话说得唐绍义和徐静都沉默了,细一思量也觉有理。唐绍义浓眉微皱,又凝视了沙盘片刻,抬头问商易之道:“这么说我们就没法动这批粮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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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元帅如何看?”

    晚饭有酒有菜倒也丰富,不过因桌上有商易之,阿麦虽饿却不敢放开吃。唐绍义能饮,却又不好和商易之、徐静敞开了喝,所以一顿饭吃得很是平淡。



    晚饭过后,唐绍义和阿麦告辞出来。出了院门,唐绍义见左右无人,问阿麦道:“没吃饱吧?”



    阿麦不避讳唐绍义,摸着肚子笑道:“嗯,守着元帅和徐先生吃饭,觉得筷子都沉。”


    唐绍义听了低声笑道:“我早就看出来了,陪着长官吃饭本来就是煎熬。走,去我那里,咱们再好好地喝一场。”



    阿麦有些迟疑,“不好吧,刚从元帅这里吃了的,要是被元帅知道了怕是要挑理的。还是算了吧,我回去让他们随便找些东西来垫垫肚子就行,大哥也赶了多日的路了,回去早点歇着吧。明日军中必定还会有晚宴,到时候我们兄弟再好好喝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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