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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谈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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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她不信,她不信那个曾握着她的手说“都要活下来”的唐绍义会就这样死了。



    张士强惊呼一声,见阿麦已拍马走远,顾不上许多,忙带着亲卫队在后面紧追了上去。林敏慎也怕阿麦情绪失控之下出了意外,简单交代了军中副将几句,自己也紧随着追向临潼。

    那荷包十分干瘪,做得也不算精致,已是有些破旧。阿麦缓缓伸手接了过来,待放到眼前才看清那暗色是已经干了的血迹。阿麦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她抿着唇费了好大工夫才将那荷包打开,只从里面倒出一对耳坠出来,银丝的绞花,缀了绿色的玉石,一下子将阿麦压在记忆深处的东西俱都翻了出来:乡村、集市、母亲,还有泰兴、西市、唐绍义……



    阿麦用力将手掌攥了起来,耳坠上锐利的钩尖刺入她的掌心,很疼,可是阿麦却依旧觉得不够,不够她强自压下眼中的湿意。



    父亲说过,不能哭,哭一点用处也没有。


    阿麦终缓缓地抬起头来,神色平静地问道:“唐将军的墓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张生眼中的诧异、惊愕一闪而过,待回过神来,阿麦已率先向灵堂外走去。外面台阶下,军中将领俱都等在那里,见阿麦出来齐齐唤道:“元帅。”

    清风寨战死的人都被埋在了城南,除了有名有姓的几个头领独自立了碑,其余的人只是有座小小的坟头而已。这也是他们运气好,是自己人赢了这场仗,若是敌人赢了,就连这小小的坟头也得不到。



    唐绍义的墓立在当中,碑石最为高大,阿麦站在碑前默默看了片刻,突然轻声说道:“你们都回去吧,我自己在这儿待一会儿。”



    众人互相观望了一下,却是没人动身。



    阿麦又冷声说道:“都走,若是怕我被人杀了,那就守在外面,别让我看见就成。”



    张生与林敏慎对视一眼,带着众人悄悄地退了下去,张士强却仍有些迟疑,张生便拽了他一把,冲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待到身后的人都退净,阿麦这才伸出手来轻轻地摸了摸墓碑,扶着碑石缓缓地坐倒在坟前,没有哭泣,没有悔恨,却是轻笑着问了一句:“大哥,你现在可该怨我了吧?”说完,便缓缓地垂下了头,用手臂抱了膝,安静地倚坐在墓碑旁,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以为他可以撑得住的,她以为她可以赶得及的。结果,他撑到了月底,她的援兵却没到。小站到临潼,骑兵不过是五六日的路程,张生却足足用了十日……天气明明是极热的,可阿麦却只觉得身上有些冷,无论怎么团紧了身体,冷风还是从四面八方扑了过来,寒意透彻心肺。



    也不知过了多久,四周光线渐暗,阿麦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惊醒过来,抬头看过去,一身白衣的息荣娘从马上滚落下来,几步冲上前来,拉起阿麦,扬臂就甩了一个响亮的耳光,怒骂道:“滚!用不着你在这里假慈悲!”



    紧跟在后面追过来的张士强急忙上前拽住了息荣娘,他因不放心阿麦,所以一直在墓地外等着,息荣娘闯进来的时候,他没能拦住,只能跟在后面追了进来。



    息荣娘一边挣扎着,一边冲着阿麦骂道:“若不是你,唐大哥也不会死在这里!你故意拖延不救,你良心都叫狗吃了!



    “息荣娘!你闭嘴!”张士强怒道,抱住了息荣娘就往后拖,息荣娘挣脱不过,索性转身去厮打起张士强来。可无论她怎样扭打,张士强就是抱紧了不肯松手,到了后来息荣娘也没了力气,脱力地瘫在张士强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阿麦对息荣娘的叫骂充耳不闻,立在碑前待了片刻,突然伸手轻轻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拍了拍唐绍义的墓碑,随后一言不发地向外走去。张士强看了大急,苦于被息荣娘拖着,忙出声叫道:“伍长!”



    阿麦身形顿了顿,淡淡说道:“你留下照顾她吧,我没事。”说完便加快了脚下步伐,迅速离开了墓地。



    回到临潼府衙,张生等人俱都在大堂内候着,见阿麦回来,林敏慎上前劝道:“你先去躺一会儿吧。”



    阿麦勾了勾唇角,居然笑了笑,“现在战局这样紧张,我哪里躺得下去,还是先说说军务吧。”



    诸将相互看了看,便拣了营中要紧的事务报了上来,阿麦处理完毕已是深夜时分。待诸将散去,阿麦缓步出了大堂,竟丝毫不显疲态,见张士强正等在台阶下,借着烛火可以看到脸侧有几道明显的抓痕,阿麦竟然笑道:“这个息荣娘,还真是泼辣!”



    她这样轻松的反应,却叫陪在一旁的张生与林敏慎都暗吃一惊,两人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垂下了视线。张生恭声说道:“元帅,我送您回房休息。”



    阿麦点了点头,由张生陪着去了客房。待张生与林敏慎两人都走了,张士强给阿麦打了洗脸水进来,想了想劝道:“元帅,您别和息荣娘计较,我在清风寨和她待过一阵子,她就是那个爆炭脾气,心里没什么坏心眼,等过了这几天,她自然就能想通了。”



    阿麦捧水的动作停了下,抬眼看向张士强,沉声道:“她说得没错,如果不是故意拖延不救,唐大哥死不了。”



    张士强心里一惊,端着水盆的手便抖了抖。



    阿麦用毛巾擦了脸,说道:“从小站到临潼,不过五六日的路程,张生却用了近十天,然后又被常钰青挡在十里坡一整日,直等到临潼城破才攻了过来,如果不是故意拖延,何至于此?”



    张士强听了又惊又怒,不解道:“张生可是唐将军一手带出来的,他怎能这样忘恩负义?”



    阿麦冷冷地笑了笑,将手巾丢入到水盆里,却没答张士强的问话,走到床边坐了,沉默了片刻又突然低声说道:“息荣娘没打错我,我也是个忘恩负义的,若我不是要打下靖阳再回救临潼,唐大哥也死不了。所以,我和张生相比,不过是半斤对八两。”



    江北军援军在临潼暂时休整了几日便又转身赶往靖阳,阿麦命张生将大半骑兵留在临潼,以增强莫海部队的机动能力,只余三千骑兵由张生带了同她一起赶往靖阳。



    回到靖阳,徐静看清随同阿麦前来的人员之后,眼中忧虑之色一闪而过。贺言昭向阿麦详述了这些日子陈起的动作,张生自小站撤走之后,北漠便占据了小站,豫州北漠军大营也在慢慢北移,看情形陈起是想要强行冲关了。



    阿麦明了地点了点头道:“这样看来,鞑子国内的援兵也快要来了,是想着把陈起部接应出关吧。穆白,你亲自去给莫海送信,命他往临潼增兵,时刻密切注意燕次山北的情形,鞑子援军一旦过了溧水便迅速出兵北进,从后截断他们后路。”她说完又转头看向张生,吩咐道,“兵贵出奇,你亲领了两千骑兵偷袭小站,陈起大军到之前必须重新拿回小站!”



    此话一出,厅中一时有些静寂,诸将不禁都看向了张生。之前张生手中足有一万多骑兵,才勉强守住小站,可如今阿麦却叫他只用两千骑兵就要拿回小站,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张生垂下了眼帘,沉默片刻后,平静地应道:“遵命。”



    阿麦又补充道:“咱们手中兵力有限,还要守靖阳,实在拿不出再多的兵力。你别只知道强攻,要动动脑子,提前向江雄将军打个招呼,请他派兵相助。你将小站驻兵引了出来,然后叫江雄乘虚而入。”



    阿麦顿了顿,转而询问部将靖阳城墙的修复事项。徐静站在旁边一直无话,待到军议结束,厅中只剩下了阿麦与他两个,这才严肃地问阿麦道:“你将骑兵都留给了莫海?”



    阿麦视线还在墙上的挂图上,随意地答道:“这不是还带回来三千吗?”



    徐静说道:“你命张生只带两千去夺小站,这不是明摆着要他去送死吗?”



    阿麦听了这话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瞥了徐静一眼,反问道:“唐绍义手中只有三千匪兵,不是也照常守了临潼吗?照先生这说法,那他就是明摆着在等死了?”



    徐静噎了一下,叹息道:“阿麦,我知道你因为唐绍义的死心有不平,可……”



    “可怎样?”阿麦转回了身,静静地看着徐静,问道,“先生想说什么?”



    徐静想了一想,答道:“张生救援不及是有蹊跷,可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毕竟唐绍义已是死了。”



    阿麦便笑了一笑,说道:“是啊,毕竟唐绍义已是死了,所以我便也不再追究此事。这与我命张生去夺小站有什么关系?小站是江中平原的瓶颈所在,其南野狼沟更是阻拦鞑子大军的有利地点,难道先生觉得小站不该去夺?”



    徐静答道:“小站是该夺,可……”



    阿麦截断他的话,“可不该派张生去?可他是我的骑兵统领,我不派他去还要派谁去?兵力不足?不是说了要求江雄的援兵吗?北边鞑子援军很快便到,难道靖阳现在还能分兵给他?”



    徐静第一次被阿麦堵得无话可讲,瞪着小眼睛看着阿麦好半天,突然没头没脑地问阿麦道:“阿麦,待光复了江北,你有何打算?”



    阿麦愣了一愣,笑了,说道:“先生这话问得奇怪。”



    徐静却是目光灼灼地看着阿麦,说道:“你若还没想好,老夫可以给你出个主意,你守靖阳,叫陈起与那江雄去打,甚至可以暗中给陈起通个消息,暗示他只要帮你灭了江雄,你便可放他大军出关。然后江雄兵败,陈起实力也大减,你便可依约放陈起出关,而后不动声色地剪除军中齐涣的势力,张生已是提前战死,所以他不用再考虑;青州还有个薛武,那是齐涣还在做商易之时留下的人,寻个机会夺了他的兵权便是,却不能杀,以示对贺言昭的宠信;冀州肖翼本就是个墙头草,却是要想法除了才能放心。如此一来,江北军内都是你与唐绍义提拔而起的亲信,便成了铁板一块,江北之地也尽在你掌握之中。你以江北为根基,俯攻江南,甚至还可以借陈起的北漠大军,再联系岭南齐泯的残军以相呼应,不出十年,天下尽可得也!”



    徐静的话句句都戳中了阿麦的心思,阿麦死死地盯着徐静,扣紧齿关沉默不语。



    徐静嘿嘿地笑了笑,问道:“怎样?你可有这个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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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边的张士强听了,心中一凛,又是焦虑又是担忧地看向阿麦,却见阿麦半晌没有动静,良久后才缓慢而又坚定地吐出几个字来,“我不信。”



    “我不信”三字过后,四周沉寂下来,空气凝重。


    “念!”阿麦眼神狠厉,声音里竟带出一丝少有的尖锐来,“我叫你给我念一遍!”



    林敏慎无奈,只得低声将战报念了一遍。


    片刻,阿麦突然如梦醒一般,抬手狠狠地抽了坐骑一鞭,一人一马便箭一般向前冲了出去。


    因北漠与江北军连年征战,驿站早就没了,四百里官道显得无比的漫长。阿麦策马跑了足足一个日夜,身下的坐骑已然跑废,这才进入临潼。府衙内还是一片惨白,正堂上白幡高挂,已是充做了灵堂。张生带着部将从灵堂内迎了出来,眼底下有淡淡的青灰之色,面容沉静地看向阿麦,行礼道:“元帅。”


    阿麦却猛地转身,眼底一片寒色,目光凌厉地看向张生。张生话语便不由得停了下,略作停顿才继续说道:“只能先将唐将军葬了。”他垂下了眼帘,避过阿麦的视线,从怀里掏出一个暗色荷包来递给阿麦,说道,“末将赶上见了唐将军最后一面,他叫末将把这个给元帅。”

    阿麦没有理会他,绕过他径直进了灵堂。冲门的香案上灵牌虽在,却不见唐绍义的棺木。阿麦扫了一眼香案,头也不回地问张生道:“唐绍义人呢?”



    张生独自跛着一条腿从外面进来,解释道:“天气炎热,尸身放不住……”

    阿麦看着战报,只觉得眼前的字猛地忽远忽近忽大忽小起来,她忙闭了眼,用手扶住了身下马鞍,缓了片刻才将手中战报递向身侧的林敏慎,吃力地说道:“你给我念一遍。”



    林敏慎不明所以地接过军报,用眼扫了过去,脸色忽地变了,抬头看向阿麦,迟疑道:“元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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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初四到达临潼,被常钰青派兵阻在城南十里坡,待冲破常钰青防线赶到临潼城下,临潼城已破,唐绍义力战而死。张生率军攻入城内,常钰青弃了临潼,北渡子牙河,带军退回到北漠境内。

    阿麦视线缓缓扫过那一道道或悲愤或闪烁的目光,心中已是有些了然,略点了点头,边走边侧头问张生道:“清风寨可还幸存了人马下来?”



    张生答道:“有二百多人。”



    阿麦沉默了一下,吩咐道:“安葬战死的清风寨义士,将幸存的好生安置。”


    张生跟在阿麦身侧,说道:“清风寨的息荣娘昨日已是到了,这会儿正在安置那些受伤的人。”



    阿麦绷紧了唇角,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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