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应如是(1)
被问之人身子一抖,低着头回答:“臣入宫随侍已五年之久了。”
名琛不去看他,目光看向了殿外。那被嵌在门里的一小片天色撩得他的心飘飘然。他用手支着脑袋,恍惚地开口:“这么久了啊……”便沉默着。
阿姆是一位五十余岁的老妪,岁月将她身体打压得松散和佝偻起来,她的腰身再也没有直起来过。苍白如银丝的白发如同十二月飘忽的雪,从高远的天际飘落下来,最后化成一片洁净的白死在世间。
阿姆不经常笑,喜欢一个人坐在农家院子里发呆。一会儿拿着粗布衣衫缝缝补补,一会儿又叹息着抬起低下的头看向远处。看到那青山与层云缠缠绵绵时双眼便滚动着泪水。她爱哭,常常泪流满面。
予卿与阿姆住在一起的时候,常常偷跑出那个很小很小的农舍越过一大片密集的竹林,跑到对面的村庄去玩。那个地方是一片小村庄,也就十几户人家。家家户户都是以田地为生,春秋四季都躬耕于田垄。
他去那里的目的是因为有很多和他一般大的孩童,他可以和他们在一起玩。他们经常带他到田间去抓虾蟆,把那些小东西放进笼子里。带回家放在院子里听那些小东西没日没夜地叫着。
后来,予卿不再去了。听说,那些小东西活活地叫死在笼子里了。
阿姆厉声地责问着他的去向,他看着她那双担心的眼睛顿时心软了下来,耷拉着脑袋说出了实话。阿姆突然举起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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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在她苦口婆心的劝慰下,名琛有了动摇。他让总管公公将手边批阅好的和尚未批阅的奏折搬回到上书房,而自己也在早朝后去了上书房,着手处理各项政务。
名琛正坐在内殿里阅览着大臣们新呈上来的奏章,奏章的内容竟是些琐碎事情让他顿觉心烦气躁。他扔开手上的奏章,抬眼看去。却瞧见予卿身着官服、头戴官帽恭敬地站在殿外执勤。心情悄悄转好,开口招呼他:“爱卿……”
名琛自那日拉着轻楚从萱殿出来后便一直宿在兰殿。生活起居、朝政大事都一一搬到了这里,除了每日早朝必须要前往金銮殿外,他再也没有怎么出过兰殿。只是一心一意地待在兰殿陪着轻楚。
轻楚见圣上久居兰殿,不待见其他宫中妃子也着实吓了一跳。她虽然心喜圣上日日夜夜想着她、与她待在一处。但圣上毕竟是皇帝,自己如此霸着他,会招来口舌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予卿一愣,回过神来,似听到有人在唤自己。转头,便看见圣上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慢步地走上前,规拒地行礼:“臣在,陛下有何事吩咐?”名琛对他的拘谨很不满意,皱了皱眉头,悠悠问道:“爱卿啊……你入宫多久了?”
予卿见陛下已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便不好打扰,安静地退了出去站在殿外。他站直身子,眼中明明晃晃地闪着光芒。而他的心思随着陛下的发问飞向了九天。他开始了自己漫长的回忆,回忆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些事。
那时年纪尚小并不能明白阿姆为什么哭,只是愣愣地站着任凭她用瘦弱的躯体把自己包裹着,紧致的热度一寸一寸地烫着自己的脸。
他叫予卿。予,予之与夺也;卿,卿云烂兮,糺缦缦兮。这是一个与命运相违背的名字,从拥有它开始便明了:自己无能也无力捍卫它,这至高无上的期望。
予卿的阿姆告诉他,他的父亲是一位很厉害的人。骁勇善战,学识过人,是前朝备受皇帝宠信的大元帅。她说话的时候双眼闪着异样的光芒,苍老的脸上露出倾慕的神情。她说着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抱住他的身子呜咽地哭了起来,身子一颤一颤地抖动着。
情与貌,略相似。
——辛弃疾·《贺新郎》
第二十二章 应如是(1) (第1/3页)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予卿的那些玩伴都是土生土长的农家孩子,从小就与五谷紧紧的联系着。他们一代一代地将自己奉献在单薄的田地上,用汗水和血肉去耕耘一生。可是他们的命运似乎不那么的好,每年的旱灾和饥荒都会让他们流离失所,生离死别。
那个小村庄到底没有存在多久,在予卿离开阿姆后没多久,一群野蛮人骑着烈马,牵着猛犬闯进了那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听说,那个村庄在存在了几十年的岁月后没了。家没了,人自然也没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阿姆因为予卿的贪玩和出走常常是担心得害怕不已,一个直不起身来的老妪为了寻找自己的孙子,一个人孤零零地撑着拐杖艰难的到处行走着。而他那时却不以为然,依然随心所欲地玩到暮色四合时才又穿过竹林回家去。
一回到家,就看到立在门外的阿姆。她孤身地立在门前,烛光将她那如同枯枝干柴般的躯体照得无比清晰。予卿甚至还不敢相信自己的阿姆已经老得快要从这个世间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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