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梁煊耐心劝她:“您一直不吃不喝,爸走了也不安心啊。”
刘凡抽泣:“别提你爸。”
刘凡死命的挣扎,力气大到梁煊都抱不住,她抓起地上的椅子就往衣柜门上砸,一次就将柜门砸出裂痕,紧接着又往那个裂痕挥椅子。
梁煊抢过椅子,反剪她的双手紧紧抓住,另只手从下面打横把她抱起来送回主卧。刘凡仍然在挣扎:“梁煊你松手!!啊——”
梁煊在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中一言不发的、死死的抱住她。
许久之后,刘凡终于在不能动弹的束缚中停止了挣扎,张着嘴痛哭,蕴满恨意的嗓音压抑地嘶吼:“是李逸初害死了你爸。明明开始还好好的,他一走,你爸就病危,你爸拿他当亲儿子养了十一年,他说走就走。医生都说了你爸受不了刺激……李逸初!李逸初!禽兽不如的狗东西!”
梁煊把母亲的头按在自己肩膀处,任她发泄。
李逸初从小就喜欢气候湿润的地方,阴雨天躺被窝里听父母讲故事是他对于童年最初的记忆。火车一路往南,这一次他不必担心行李被偷,身体坐麻了就起来在车厢里走走,看看车窗外的风景。
二十多个小时的硬座,终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车厢里传来报站的声音——列车前方到站:厦门站。
李逸初随着人流出站,陌生的城市以清晨潮湿的空气向他打招呼,车站外面一排出租车等着拉客,身边的游人三三两两的拉着行李箱各自奔向目的地。
李逸初沿着街道走,找到一家小餐馆,进去吃了点东西。出来后在商店买了书包、地图、笔记本和笔。然后找到一家网吧,在里面找到一个偏僻的位置就开始查资料。
他上招聘网站,将招老师的培训机构的联系人和地址一一记下来,并在地图上逐一标注,等到从网吧里出来,已经是傍晚。李逸初看看自己这一身衣服,他明天要开始找工作,总不能这样蓬头垢面的去。火车站附近从来不乏便宜的旅馆,李逸初住进一家旅馆后向老板打听附近便宜的商场,去买了一身干净的夏装。
他已经连续几天没怎么睡过,这一夜睡的极沉。
第二天一早,李逸初将昨晚洗净的旧衣服放进书包,吃过早饭开始按照地图的路线一家家寻找那些培训机构,为了多赶几家,中间不得已选择打车。出租车经过一个大学校园,现在是暑假,只有留校考研的学生偶尔出校买个水果,三五成群,背着书包和商贩讨价还价,满面笑容地付钱,然后和同伴吸着冷饮往学校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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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长平的葬礼按照遗愿一切从简,梁煊和母亲将他葬到老家,在农村待了几天就回到家中。
刘凡一直在悲痛中没有缓过来,这几天行尸走肉般被儿子拖着前行,回到家里也是沉默地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梁煊去厨房做了一碗清水面条端给她:“妈,您得吃点东西。”
梁长平的身体在李逸初离开的那晚就开始迅速恶化,以让医生都束手无策的速度流失掉生命力。前几天医生给他检查身体的时候已经让刘凡和梁煊做好心理准备。可这两天梁长平突然好了许多,早晨把梁煊撵出去,自己精神奕奕地靠在床头和刘凡聊天。
梁煊满身湿透地冲进病房,看见的是趴在床边痛哭的母亲,和已经没有呼吸的父亲。
刘凡红着眼偏过头。
梁煊把筷子往她手里塞:“您好歹吃点。”
梁煊被突然发疯的母亲弄的措手不及,反应过来连忙去抱住她:“妈你干什么?!”
阳台刮起了风,看样子又将下暴雨。李逸初卧室的门半掩,随着风乒呤哐啷地关上又打开。
刘凡似乎被那声音吵的心烦,扭头愤恨地盯着那扇门看。梁煊见状,把面条搁在茶几上,起身去关卧室门。却没想到刘凡跟在他身后往那间卧室跑,进去后直接奔向书桌,将上面的台灯笔筒等物品全部推到地面,然后双手使劲把床单往外一扯,边踩边撕,动作疯狂地像是一头母狮。
梁煊挂了电话就往外跑。
那天下了很大的暴雨,街上拦不到出租车,梁煊骑着自行车往医院赶。那段路过于漫长,似乎总也骑不到医院,梁煊的脸被雨迎面冲刷,眼睛看不清路,脚下却是一圈比一圈更快地转着。那种精疲力竭充斥全身却不能停的感觉太深刻,以至于后来无数个日子里,梁煊总是会在极度疲惫的时候重新梦到那个傍晚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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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煊在网吧里打游戏,浑然不知外面已是暴雨倾盆,手机响了许多遍,梁煊终于听见。他按了接听,对面母亲的声音尖利恐惧:“小煊!你快来医院!你爸、你爸——”
刘凡冷静一些之后挣脱儿子的双臂,看着他道:“你把李逸初的东西都扔出去,一件都不准留。”
梁煊目光中出现了显而易见地迟疑。
刘凡瞪着他一字一句道:“从此以后你没这个弟弟,我们梁家也从来没有这个人。”
梁煊即将去北京读大学,以后要留母亲一个人在家里,事事都让他不放心。于是父亲去世不久,他就开始教母亲用电脑,怎么查资料,怎么看电视剧,怎么和别人进行视频聊天,一步一步手把手地交。
梁家的房子还没来得及卖出去,梁长平就去世了,所以他们母子俩就收回了卖房信息。刘凡请工匠将梁煊卧室的那面隔板墙拆除,又重新进行粉刷,屋里的陈设也换了位置摆放,所有李逸初曾经存在的痕迹,都被抹的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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