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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八章 离京返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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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尉在厢房那边呼呼大睡。



    周海镜宅子那边的门外小巷,老人挑明缘由,说了自己的门派师承,让万言跟随自己修行去。

    她叹了口气,给高油报了个京城某处的地址,挥手说道:“你按照地址去找个人,他叫苏琅,就是前边带酒来的家伙,就说是我让你找他的,再让他教你几手武把式,至于你能学多少,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高油猛然转头,哽咽道:“谢谢周姨。”



    周海镜气笑道:“小王八蛋,喊周姐!”


    高油咧嘴一笑,一溜烟跑了,打算先回家收拾包裹去,只是跑到拐角处,转头扯开嗓门喊道:“周姨,记得明儿帮我与她说一声啊,我闯荡江湖去了。”



    周海镜没说什么。

    仙尉瞧见了那个背剑匣的女子,惊为天人,朝那个曹仙师默默伸出大拇指。



    陈平安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包裹,只是让仙尉吃完就赶路,要动身离开大骊京城了。



    仙尉三两口吃完,拍拍手,正要招呼小陌麻溜的,别让曹仙师久等,才发现小陌已经起身站在一旁。



    服了,这狗腿。



    一行人去客栈那边结账。



    老掌柜笑着打趣道:“陈少侠这就打道回府啦?也没混出个名头来,不多住几天?不说混得比那鱼老宗师名堂更大,总不能输给周海镜一个江湖女子吧?”



    陈平安斜靠柜台,笑呵呵道:“回了回了,京城开销大,我倒是想要多待几天,就是兜里银子不答应。”



    “下次再来京城,如果还愿意来小店落脚,给你打个九折。”



    “掌柜要是不给对折,我下次就算来了京城,也不来你们这边。”



    “有你这么杀价的?陈公子你不去做买卖,可惜了。”



    刘老掌柜的那个宝贝闺女,名鹿柴,小字苔米,起得也早,这会儿已经拿着抹布拎着水桶已经在忙碌了,只是这会儿还有几分睡眼惺忪。



    虽说在憧憬江湖、一心想着当女侠这件事上,少女有些不着调,可其实平日里,没少在铺子里边帮忙,做些琐碎事,好从爹那边挣些工钱。花钱容易挣钱难啊,怪自己,看书太快。



    陈平安会提醒曾掖一句,以后可以游历大骊京城。若是有缘,自会相见。



    少女瞧见了宁姚,喊道:“宁师父!”



    宁姚摇头道:“我不是你的师父。”



    少女咧嘴一笑,随便喊喊嘛,宁师父你不用这么较真的,问道:“要走啦?啥时候来?”



    宁姚笑道:“不好说。”



    少女哦了一声,还是有点失落。不过没事,江湖儿女嘛,拿得起放得下,青山绿水后会有期。



    老掌柜松了口气,还好,闺女没闹着离家出走什么的。



    京城设置都水监衙门,归工部管,水部郎中,都水清吏司,都是一个管一个的大官,老掌柜的长子,就在那边当个河防胥吏,负责盯着一处闸坝事务和河床疏浚,算是吃公门官家饭的,不算大出息,可好歹旱涝保收,加上能插手栽植榆柳和养护,也有些额外收入。次子在京城城北开了个绸缎铺子,也算成家立业了。所以老掌柜如今就只有眼前这个最不让人省心的宝贝闺女了,之所以不省心,当然还是因为最心疼嘛。



    一行人坐上一条南游渡船,就此离京返乡。



    如今牛角渡,随着大骊驻军的陆续撤出,就愈发渡船往来频繁了。



    归功于披云山和三江汇流的存在,使得牛角渡,成了大骊南北两条航线当中的重要枢纽渡口之一。



    陈平安,宁姚。小陌,仙尉。



    来时只有两人,去时多出两人。



    一袭青衫。



    宁姚身穿一件法袍金醴,背剑匣,她不屑施展什么障眼法。



    小陌始终是黄帽青鞋的寒酸妆扮,仙尉去过一趟过京师道正衙署后,愈发胆肥几分,都准备给自己捣鼓一把天师府道人标配的桃木剑了。



    一人一间屋子。



    这是仙尉第一次乘坐与白云鸟雀为伍的仙家渡船,只觉得自己终于发迹阔气了。



    宁姚在屋内看书。



    陈平安就带着小陌和仙尉来船头这边赏景。



    这会儿便听附近一大拨扎堆的年轻修士,在那边闲聊,也不用什么心声,言语无忌,好像来自几个不同的山头门派,是在渡口那边刚认识的,登船之后,就相约一起,那些莺莺燕燕的女子练气士,倒是师出同门,下山游历嘛,香火情就是这么来的。



    因为仙子多,男子练气士们就开始各展神通了,有显露文采的,低头沉吟,说那亡国之恸,家破之痛,身世之悲。韶华易逝,人生难久,潸然泪下。



    有不经意间露富的,其实这个比起抖搂才情,更立竿见影了。



    年轻的谱牒仙师里边,怎么个有钱,也分出三六九等,



    拥有一条私人渡船的,那就是真有钱了,一般来说,只有大仙府的道侣子女,才有这种待遇。



    然后是有那吃钱的符箓飞舟之属。之后就是出门在外,仙师可以骑乘仙禽异兽。



    最后,当然就是靠两条腿跋山涉水了,要是着急赶路,至多用上一些材质寻常、品秩相对不高的神行符、甲马符。



    陈平安就想起了老龙城的范二,那可是名下有座桂花岛的。



    至于皑皑洲的刘幽州,算了,不能比。



    仙尉竖耳聆听,都是阅历啊,世面啊。



    不知怎么就聊起了披云山和夜游宴。



    小陌心里有数了。



    仙尉这个半吊子的练气士,以讹传讹的江湖传闻,做不得准,可是加上这些来自山上谱牒的修士,还是这般说,那就差不离了。



    何况仙尉说了道理,还挺有道理。



    江湖中人,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给错的绰号。



    魏夜游。



    仙尉觉得这个“道号”,听多了之后,好像还挺霸气的。



    一洲夜游,舍魏其谁。



    小陌犹豫了一下,问道:“公子,那位魏山君?”



    陈平安笑道:“只说相貌气度,丰神飘逸,古风道气,见之忘俗。若说为人处世,有情有义,反正我还真挑不出什么缺点。”



    只是双方第一次相逢,在魏檗还是棋墩山土地公的时候,就比较滑稽了,与如今披云山魏山君的形象,云泥之别。



    小陌点点头,心领神会。



    应该是自家公子话里有话了,是破例提醒自己送礼不可轻了?



    看来魏山君的这个绰号,绝非浪得虚名。



    陈平安哪里想到小陌在想什么,不然肯定要为魏山君喊冤叫屈了。



    这些多年,魏檗很不容易的。



    披云山夜游宴的偌大名声,都已经传到中土神洲和北俱芦洲了。



    家乡那边。



    一座小小的槐黄县城,名胜古迹众多,如今访仙者多如过江之鲫。



    例如建造在神仙坟和老瓷山的文武庙,俨然一国城隍庙中的都城隍,其实浩然九洲的各国文武庙,不像城隍庙,并没有级别高低之分,无非是祠庙祭祀那些有功于国的文臣武将,但是大骊建造在这两处的文武庙,占地大,



    那口锁龙井遗址,是定要去看几眼的。桃叶巷两旁的桃花,极为神异,花开花落皆异于别处,这些年经常有手欠的外乡游客,偷折桃枝,然后就会被立即押解到县衙那边,得赔一大笔神仙钱不说,保不齐还要吃顿牢饭。



    此外还有泥瓶巷的曹氏祖宅,二郎巷的袁家祖宅,以及骑龙巷压岁铺子的桃花糕,和黄四娘家的酒铺,虽是卖得是寻常酒水,妇人也早已年老色衰,换成了儿子儿媳继承家业,可据说圣人阮邛,都是这家酒铺的常客,甚至连那位落魄山的那位山主剑仙,都要经常专门下山,与那龙泉剑宗同为剑仙的好友刘羡阳,两人一起在这边买醉,那么外乡人游历至此,不得落个座,沾沾仙气?



    只可惜那座名动一洲的落魄山,形若封山,不待客,得止步山外。



    再就是小镇大大小小的瓷器铺子,琳琅满目,售卖价格,要远远低于别地仙家渡口,虽说都用不着神仙钱,但是谁不喜欢捡个便宜。



    何况来了一趟龙州地界,不买件享誉一洲的瓷器带回去,不像话,就像白走一趟了。



    槐黄县这边,昔年众多龙窑窑口,都是官窑起步,其中几座窑口,更是督造点检、供御捡退的皇室御窑,自然是官窑里边等级最高的了,等级森严,礼制分明,不然也不至于敲碎那么多有瑕疵的瓷器,最终堆出个老瓷山。



    时过境迁,如今一部分窑口失去了官窑身份,只得转为不再是官府督造采办的次一等民窑了。



    其中几座窑口,就被董水井秘密收购,重金聘请了许多原本已经歇手的龙窑老师傅,让他们重新出山,这些大多当过窑头的老师傅,哪怕只是负责监工,烧造瓷器的水准,还是与没有他们坐镇窑口的瓷器,有着天壤之别,更不谈这些老师傅,都是闲不住的主,再加上新东家给钱痛快,一年下来薪水极为可观,何况由他们手把手带出来的徒弟,都不差,是年复一年打骂出来的扎实手艺,所以这些民窑出产的龙州各色瓷器,依旧无异于早年官窑的“官监民烧”,各种瓷器的堂名款、花押款和吉语款,层出不穷,故而远销一洲山下,成了各国文人雅士的头等书房清供,只不过董水井还是喜欢躲在幕后,不显山不露水。



    陈平安趴在栏杆上,指了指远方,介绍道:“已经到龙州与洪州接壤地界,至多一炷香功夫,就可以在牛角渡靠岸停船。”



    仙尉举目远眺,离着太远,看不出什么花头,只是问道:“曹仙师,方才听那些年轻神仙们,说那座牛角渡,不是一般的财源广进,除了大骊军方渡船,每条山上渡船在那边靠岸,都得交一大笔停泊费用,这不等于是每天躺着收钱?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好事?偌大一座渡口,是魏大山君与一个姓陈的剑仙共同拥有,好家伙,”



    陈平安笑着解释道:“每一艘仙家渡船靠岸,会消耗当地大量的山水灵气,要是不砸神仙钱,很快就会涸泽而渔,灵气耗竭,要真是这么做,你看那些在龙州地界修行的谱牒仙师和各路山水神灵,会不会造反?所以你不能光看着挣钱,不看人花钱。”



    仙尉嗤笑道:“曹仙师,这话就说得没劲了,明摆着是日进斗金生财路数,换成你当那渡口的半个主人,当不当?”



    某人无言以对。



    仙尉又问道:“这艘渡船会在那牛角渡停留两个时辰,咱们要不要一同下船游览山水?听说槐黄县城那儿的瓷器贼金贵,半点不愁卖,只要买了就是稳赚不赔,我得入手几件!”



    自己身上还有颗金元宝呢,就是不晓得两个时辰,够不够自己从渡口到小镇往返一趟了,听说在那边规矩重,仙师都无法御风远游,只能徒步。



    陈平安说道:“我们这次南下目的地,就是牛角渡。”



    仙尉转头疑惑道:“咱们就在那儿下船啦?曹仙师,你那门派山头,就在这个龙州?那咱们岂不是跟魏大山君是邻居?”



    难怪之前会在缟素渡那边摆摊挣钱,原来都是穷的。



    要说自己是山下的穷光蛋,难道曹仙师,或者说陈山主,是山上的穷光蛋?



    仙尉小心翼翼问道:“你被称呼为陈山主,那个跟魏山君眉来眼去有一腿的陈剑仙,也姓陈,你们认不认得?”



    陈平安忍住笑,点头道:“当然认识。”



    仙尉松了口气,“有这么一层关系在,那你一定不用砸锅卖铁参加夜游宴吧?”



    陈平安想了想,“这么说,好像也对。”



    被仙尉这么一说,陈平安才发现,自己确实一次都没参加过魏檗的夜游宴。



    奇了怪哉,这个仙尉,弯来拐去地胡说八道,好像到最后总能被他说中某个真相?



    要做到郑居中所说的“不当真”,委实不容易。



    槐黄县地界,大骊朝廷和披云山,各自设置有一道山水禁制,若是修士居高临下,就是常年云遮雾绕的景象,有点类似早年的老龙城云海,使得一位元婴地仙的掌观山河神通,都难以真正窥探其中风貌,除非下船落地,还需悬佩剑符,才可以御风,俯瞰群山,稍稍多看几分。



    祖山落魄山,祖师堂在霁色峰。



    其余藩属山头,宝箓山在内三座,租给了龙泉剑宗三百年,但是前不久新上任龙泉剑宗宗主的刘羡阳,与落魄山做了笔奇奇怪怪的买卖,让落魄山花钱将那三座山头租了回去,差不多两百七十年,给了刘羡阳二十七颗谷雨钱。



    螯鱼背租给了珠钗岛。



    拥有一座仙家渡口和包袱斋的牛角山。



    当年陈平安只用一颗金精铜钱买下的真珠山,因为位于最东边的这座山头太小,又离着小镇太近,就一直没有动土开工。



    此外还有灰蒙山,黄湖山,朱砂山,蔚霞峰,最西边的拜剑台。



    所以落魄山早就拥有了十一座藩属山头。



    小陌扶了扶帽子,眯眼望去。



    一下子就看出了不少门道。



    首先就是龙脊山的斩龙崖,其次才是魏山君所在的披云山,然后是那些龙窑窑口的玄妙布局,以及福禄街和桃叶巷的设置。



    分明是那位三山九侯先生的大手笔。



    还有那座看似不起眼的石拱桥!



    自己要是在毫不知情的前提下,一头撞入此地,绝对要小心再小心了。



    一座小镇与西边群山,错综复杂的繁复脉络,气冲斗牛的剑道气运,气象鼎盛的文运武运,沛然浓郁的山水气数,还有那丝丝缕缕却精粹的神道余韵,层层叠叠,纵横交错,混乱至极。



    就只是一处山水而已,竟然会给小陌一种与某位十四境剑修对峙的错觉。



    而且就像近在咫尺的面对面!



    只是不知为何,群山之中,多出了一大块突兀的空白地界。



    就像数座山头被搬迁一空了。



    小陌收起视线,以心声感慨道:“公子在此修行,真是一步都错不得。”



    陈平安笑道:“想复杂了,就是三教祖师之外谁都解不开的一团乱麻,想简单了,不过就是山定水流,一切随缘停与走。”



    小陌由衷道:“公子道心,天下无双。”



    陈平安气得一拍小陌头顶帽子,“差不多就得了啊,到了落魄山,收一收你这门无师自通的神通,切记我家山上,最不兴你这套歪风邪气。”



    小陌笑着扶了扶帽子,“记住了。”



    牛角渡。



    一个相对僻静处,在那崖畔建造有白玉栏杆,有个黑衣小姑娘,肩扛金扁担,手持行山杖,斜挎个棉布小包。



    小姑娘瞪大眼睛望向远处白云中。



    她不知第几次问起同样的问题了,“景清,好人山主怎么还没来啊?”



    一旁陈灵均在跟白玄坐在栏杆上,正在玩猜拳,人手一把折扇,谁输谁挨揍。



    这俩大爷,一个不用修行,一个不用练剑,平时就闲得慌,当然乐得与小米粒一起来这边逛荡。



    大白鹅已经急匆匆提前赶往桐叶洲了,乘坐落魄山自家那条风鸢渡船,曹晴朗,种夫子,崔嵬,隋右边几个都跟着去了。



    至于裴钱不知为何去了藕花福地。



    陈灵均随口说道:“急什么,按照那条渡船以往的停靠时辰,差不多还有两刻钟呢,再说这些山上渡船,风向顺逆不定,相差半个时辰都是常有的事。”



    小米粒挠挠脸,点点头。



    陈灵均瞥了眼小米粒,伸长脖子瞪大眼睛,眼巴巴的,她盯着一个地儿,这都多久了?



    先前收到老爷从京城那边寄来的飞剑传信,得知今天会乘坐某条渡船返回落魄山,所以小米粒今儿一大早就出门了,天刚亮,就已经早早巡山完毕,然后在陈灵均门口那边等着了,也不敲门,就是当门神。



    结果来了牛角山渡口后,他们仨在这边还是等了足足一个时辰,这不好兄弟白玄的额头都已经起包了,再等下去,哈哈,估计都得长出犄角。



    陈灵均一个跳跃起身,将那把并拢折扇别在腰间,开始在栏杆上蹦蹦跳跳,两只袖子甩得噼啪作响,嘴上念叨着急急如律令,胡扯了一通,再一个气沉丹田,收功。



    白玄翻白眼。



    从袖中摸出一把小巧玲珑的紫砂茶壶,啜茶,是那枸杞茶。



    先前暖树回山,在那座行亭瞧见了里边摆摊记账的白玄,就为他说了些茶壶和饮茶的讲究。



    白玄才知道白大爷算是被陈大爷给坑了一把。



    小米粒等了片刻,还是没能瞧见渡船的影子,轻声说道:“景清景清,你的法术,好像不太灵光嘞。”



    刘重润今天在包袱斋那边走了一圈,顺便来渡口这边散散心,凑巧看到了小米粒一行三人。



    黑衣小姑娘那身装扮,实在太……醒目了。



    瞧见了刘重润的身影,小米粒立即飞奔过去,一个站定,挺直腰杆抬起头,一口气报出三个称呼,“见过刘岛主,刘管事,刘姐姐!”



    刘岛主是修士身份,刘管事是两家的香火情,刘姐姐是私谊哩。



    陈灵均和白玄遥遥抱拳,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反正刘岛主是公认的半个自家人,客气了反而矫情。



    刘重润与那俩点头致意,然后笑着朝小米粒的脑袋伸手。



    小米粒赶紧缩脖子低脑袋,慌张道:“摸不得摸不得,我已经比裴钱矮那么多了。”



    刘重润收回手,笑问道:“等人?”



    小米粒环顾四周,压低嗓音悄悄说道:“在等好人山主和山主夫人。”



    而且好人山主在信上说,这次还带了两个人回家,可惜信上没说是谁。



    小米粒当然得赶过来,好第一时间确认有没有矮冬瓜的小姑娘。



    刘重润点了点头,“不耽误你等人,我得先回鳌鱼背了。”



    小米粒说道:“刘岛主,回头得空了,我就去你家山头做客啊。”



    刘重润有些奇怪,怎么胆子突然大了,好些年了,这个顶着落魄山右护法身份的可爱小水怪,就一直待在落魄山那边,至多在山门口那边当门房,绝不出门外出。



    像今天这样来到牛角山,其实已经很例外了。



    不过刘重润还是笑着答应下来。



    她御风离开渡口。



    当年那条与水殿一同打捞出来的龙舟,被落魄山无偿租借给大骊边军,等到朝廷归还龙舟渡船之时,残破不堪,以至于那笔令人咂舌的修缮费用,竟然高过了龙舟“翻墨”本身的价值。双方交接渡船之时,落魄山这边的朱敛,也没说半个字。后来龙舟就被崔东山调去了藕花福地一处,修补如新。



    刘重润很早就担任龙舟翻墨的管事,不曾想她这一暂任,就已经很多年了。



    一些个弟子所谓的出门历练,其实都交待在渡船上边了,不过落魄山那边做事情厚道,年年有分红。



    投桃报李,落魄山主动在那座已经是上等福地瓶颈的藕花福地,拨出两处水运浓郁的风水宝地,让五位珠钗岛祖师堂嫡传女修,就在那边修行或闭关,各自寻求破境机缘。一处是北俱芦洲济渎灵源公沈霖,赠送给落魄山的一部分南薰水殿,还有龙亭侯李源赠送的一条溪涧。



    珠钗岛早年搬迁出书简湖后,在这边占据一处山头,虽说是与落魄山租赁而来,确实有点寄人篱下的嫌疑,可好在注定太平无事,山水灵气充沛,也无那些山上邻里间勾心斗角的纷争,更无乱七八糟的仗势欺人,门派挣钱一事,也十分安稳,只需要与落魄山分账就行了,珠钗岛女修只需要安心修道即可,那么唯一需要刘重润上心的事情,就只有一件了,就是小心提防那个曾经的“余米”、后来的米裕。



    之前余米陪着暖树一起来螯鱼背拜年送礼,再加上他曾经乘坐过几次龙舟渡船,



    最气人的,都不是这些,而是那个余米,一直刻意疏远珠钗岛女修了,可问题在于余米无心,刘重润的那些嫡传和再传弟子们却有意啊,一个个对余米牵肠挂肚的。



    尤其是等到米裕的真实身份,水落石出,竟然是那个在老龙城战场大放异彩、杀敌如麻的剑仙,而且最关键的,米裕竟然还来自那座名动天下的剑气长城!



    一来二去,珠钗岛的花痴,就更多了,一提起米大剑仙就两眼放光,总要找机会去落魄山那边做客,把刘重润气得不轻。



    如此一来,在龙舟渡船上边办事,她们能不尽心尽力?



    小米粒继续回到栏杆那边,眼巴巴等着那条渡船。



    蓦然瞧见天边渡船小如一粒芥子。



    小米粒满脸惊喜,雀跃喊道:“景清景清,灵验了灵验了!”



    其实离着先前陈灵均的施展仙术,这都过去多久了。



    陈灵均坐在栏杆上,却毫不心虚,哈哈大笑。



    陈平安施展水云身,率先离开渡船,瞬间来到渡口栏杆旁,伸手按住青衣小童的脑袋,笑问道:“什么事情这么好笑。”



    陈灵均抹了把脸,“老爷终于回家了,差点就要喜极而泣。”



    额头大包的白玄继续白眼。



    想起一个正经事,白玄跳下栏杆,开始告状,在外边也不好称呼隐官大人,就用了山主的称呼,“山主,你要是再不来,咱们几个,就要被拐跑干净了。山主你是不知道,那个于老剑修,过分得很,在那拜剑台,每天都要串门,硬着头皮为咱们九个,美其名曰指点剑术,尤其是看我的眼神,别说是啥未过门的弟子了,简直就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儿子,看得我发毛,山主,说真的,可不是我背后说人闲话啊,就于老儿那点道行,真当不了我的师父。”



    陈平安气笑道:“就你眼光最高,境界高不高?”



    白玄双臂环胸,“有一说一,不扯虚的,比山主远远不足,比程胖子他们几个绰绰有余。再过个三五年,撇开孙春王那丫头不说,我能一挑七。”



    等到白玄见着了宁姚,揉了揉眼睛,没看错,真是那个宁姚!



    白玄立即乖乖闭嘴。



    姚小妍和纳兰玉牒,这俩丫头,估计得疯。



    尤其是那个孙春王,平时见谁都是死鱼眼加面瘫的模样,见着了宁姚,还不得当场磕头认师父?



    白玄可是知道孙春王这妮子,傲得很,哪怕被隐官大人带到了落魄山,还是一门心思想着去五彩天下,去那飞升城,只找宁姚学剑术,不然喜欢钻牛角尖的小姑娘,就宁肯没有传道人,没有什么师父。



    唉,还是年纪小不懂事。



    宁姚是那种会随便收徒弟的?



    再说了,宁剑仙是谁?她可是咱们隐官大人的道侣啊。



    你与隐官大人关系好了,宁剑仙这个师父能跑?



    说到底,还是小姑娘家家的,脑子不灵光。



    渡船靠岸后,宁姚他们走来这边。



    仙尉左右张望起来,不晓得曹仙师的山头在哪里。



    “山主夫人!”



    小米粒有些羞赧,想要给瓜子,就是有点拿不出手。



    喊宁姐姐可不中,被裴钱晓得了,得记小账本的。



    宁姚笑着伸出手。



    小米粒乐开了花,赶紧递出一捧瓜子。



    小陌从袖中摸出一只沉甸甸的棉布袋子,里边装满了金瓜子。



    小陌蹲下身,微笑道:“我叫小陌,是公子的扈从,这是见面礼,礼轻了,右护法莫嫌弃。”



    周米粒愣在当场,皱着两条疏淡微黄的眉头,一见面就送礼?



    她赶紧抬头看了看好人山主。



    陈平安笑着点头,“只管收下好了,不用跟小陌客气,他就是个善财童子。”



    然后陈平安小声说道:“是一袋子的金瓜子,就是用金子打造的金瓜子。”



    啥?金瓜子?这还礼轻?



    礼不轻,情意更是重如山!



    天底下怎么会突然又冒出小陌先生这么个好人。



    小陌先生是未卜先知吗?怎么就知道自己做梦都想要一袋子的金瓜子?!



    黑衣小姑娘怀抱金扁担跟青竹杖,有些滑稽地作揖道谢,再双手接过袋子,小米粒一个屈膝弯腰,笑哈哈道:“小陌先生,袋子重得吓人了哈,我差点就要拿不住掉在地上嘞。”



    小陌笑眯起眼,神色温暖,等到小米粒接过袋子,这才缓缓起身。



    陈平安摸了摸小米粒的脑袋,“赶紧收起来。”



    小米粒使劲点头,好不容易才将那只袋子装入心爱的棉布挎包。



    小陌又送给陈灵均和白玄人手一件法袍。



    陈灵均点点头,接过那件法袍,道了声谢,心想这个小陌兄弟,比较上道了。



    白玄依葫芦画瓢,这个小陌,从这一刻起,就是斩鸡头烧黄纸的候补人选了。



    结果俩人发现陈平安投来视线,他们立即与那个一见如故的小陌重重抱拳,以后就以兄弟相称了。



    小米粒看着那个年轻道士,眨了眨眼睛,她等着好人山主介绍呢。



    陈平安笑着介绍道:“仙尉,仙人的仙,都尉的尉。以后会在我们山中修道,算是客卿吧。”



    本想说一句仙尉不是真正的道士。



    只是陈平安瞬间意识到这句话,不妥当。



    他不是真正的“道人”,谁是?



    陈灵均哈哈笑道:“仙尉道长,巧了啊,我认识很多的道士朋友。”



    道祖!老观主!骑龙巷的贾老哥,还有……那个来自趴地峰的张山峰!



    有自家老爷在身边,说话就是硬气。来者是客,管你是啥来头。



    仙尉有些拘谨,挤出个略显生硬的笑脸。



    总觉得这俩孩子,瞧着老气横秋倒是没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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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耽误别人的拜师收徒。



    主要是那个周海镜莫名其妙的笑容,瞧着渗人。


    该不会是这家伙往自己酒水里灌了迷魂汤吧。



    周海镜自顾自笑了起来。


    陈平安与小陌回了人云亦云楼。


    清秀少年看了眼高油,犹豫了片刻,点点头,只是与高油说自己一定会回来的。


    周海镜看着那个心情复杂的少年,蹲在门口,抱着脑袋。

    老人让万言什么都别带了,就那么一起离开巷子。



    高油其实既希望万言就这么一走了之,又想着万言能够不走,留下作伴,一起患难与共,但是好朋友最终走了,好像也不坏,总之高大少年的一颗心,空落落的。

    他娘的,怎么这厮瞧着模样还挺英俊啊。



    看来是老娘喝高了。

    第八百八十八章  离京返乡 (第2/3页)


 周海镜看着那个青衫男子的眼神和脸色。

    江湖又有什么好的呢。



    只不过对少年来说,真正走过了江湖,不管最终混得好与坏,是衣锦还乡,还是失魂落魄,总比一辈子远远看着江湖好。



    ————


    拂晓时分,宁姚闭关结束,在客栈屋子里边,一步来到陈平安那边的人云亦云楼。



    仙尉正陪着小陌蹲在厢房门口,一起吃着早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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