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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苦思对策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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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琅缳洞天再好,可是这种与世隔绝,只能自言自语的日子,还不如死了的好。



    只要她能助三位皇子成事,她就有平反昭雪的一天,她就能从这个琅缳洞天里面出去,重新生活在阳光底下!她的儿子也才能遍享荣华,富贵一生!

    悄没声息地来到春戊院上房内室的净房里,裴舒芬静静地在黑暗中待了一会儿,见屋里果然没有旁人,四处都是漆黑一片。她凝神朝外头听了听,也没有听见人声。



    裴舒芬蹑手蹑脚地走到净房的门帘旁边,掀开净房的帘子朝外看了



    屋外的月光透过没有拉帘子的窗户照了进来,将正房内室的情形照得清清楚楚。


    屋里的东西乱七八糟,像是被人抄过家似地,一片狼藉。倒是没有旁人在里面。



    裴舒芬从净房走出来,迅速走到她放箱笼的墙边上,打开倒数第二个箱笼。

    她的妆奁匣子同样被翻得乱七八糟,略微像样点儿的首饰都被人拿走了。



    裴舒芬也懒得想到底是自己的贴身丫鬟干得,还是柳梦寒派人来搜过她的屋子,反正都是这些看不得她好的人……



    好在那些好一些的首饰,她早就带到琅缳洞天里面去了。这个妆奁匣子里面,不过都是些普通货色,裴舒芬还不放在眼里。



    她走过去,将三层的妆奁匣子倒扣在梳妆台上,把里面剩下的首饰都倒了出来,再将一层层的小抽屉取出来,就看出来这个匣子的底部,比一般的妆奁匣子要厚实。



    裴舒芬伸手过去,打开了妆奁匣子的底部暗层,将藏在里面厚厚的一沓银票取了出来。她历年管家所得,包括上一次助柳梦寒入府所得的银子,都在这里面了。



    收拾好包袱和银票,裴舒芬想了想,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那另有乾坤的妆奁匣子也包了起来,一起带回了琅缳洞天。后来又跑了一趟,将她有暗格的箱笼也拖了进来。



    这两趟跑起来着实有些累。



    裴舒芬顾不得收拾屋子,径直回到琅缳洞天的床上睡着了。



    贺宁馨趴在对面的须弥福地的梳妆台上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从镜子的回放功能里,看见了裴舒芬如蚂蚁搬家一样一样往琅缳洞天里面搬东西,不由有些诧异:难道裴舒芬想住在里面永远不出去了?那她的孩子怎么办?



    眼看天色不早了,贺宁馨也顾不得在里面多待,匆匆忙忙地从须弥福地里出来,在自己床上歪着歇了会儿就天亮了。



    而宁远侯府里,中澜院小厨房里的厨娘都在窃窃私语,说她们府里出了狐仙大人,将她们供奉的烧鸡笑纳了。



    宁远侯楚华谨次日醒来,便去了诏狱见裴舒芬,却被告知,他不能再进去见裴舒芬。



    楚华谨十分愤怒,怒气冲冲地去了安郡王府寻安郡王问个明白,安郡王却避而不见,说是去宫里回话去了。



    楚华谨踌躇了一下,想起在西南见到的那些给他的建议,到底不敢进宫,怏怏地回了宁远侯府,思索着下步该怎么办。



    曾亭的丧事正办得如火如荼,楚华谨却没有丝毫心情,更不想去灵堂里面给曾亭守灵去。



    曾亭的娘家人十分生气,正在停灵的会芳阁闹呢。



    楚华谨置若罔闻,让柳梦寒一个人在那里应付曾亭的娘家人。楚华谨独自坐在中澜院的上房内室里,捧着一杯清茶发呆。



    安郡王府的人倒是没有敷衍楚华谨。



    安郡王确实不在府里头,而且也进了宫,就是因为裴舒芬的事,不过安郡王先去的是镇国公府,要见一见镇国公夫人贺宁馨,然后再进宫。



    裴舒芬神不知,鬼不觉地从特制的枷锁里面金蝉脱壳,离开了诏狱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的。



    那些有些道行的奇人异士也有这样的本事。



    只是没想到一个书香世家出身的女子,又嫁入世代勋贵的宁远侯府做过主母的裴舒芬,也有这样的本事。



    镇国公夫人贺宁馨是第一个提醒他们注意裴舒芬的人,安郡王觉得贺宁馨似乎还有隐瞒,便想着去打听一下,看贺宁馨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知道裴舒芬的去向。



    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本事,最让帝王们忌惮。



    好在皇宫不是白建的,数百年的帝王之气足以抵挡任何邪门歪道。



    可是皇帝也不能只待在皇宫里面不出去。为了皇帝的安全,这种可以不受拘束,自由来去的人士,一般是不能留在这个世上的。



    安郡王知道宁远侯府在圣上心里地位不一般,便先去了镇国公府寻镇国公夫人贺宁馨说话。



    贺宁馨刚起了床,吃过早饭,送了简飞扬出去衙门里点卯,自己便去了致远阁的偏厅里听管事媳妇回话,又要等着自己的娘亲许老夫人过来接手简飞怡婚事的筹备。



    简飞怡的年纪实在不小了,虽然她不是简飞扬和简飞振的亲妹子,可是当亲妹子一样跟他们一起长大,平日里也还算听话。简老夫人去了这么些年,没了简老夫人的影响,简飞怡也逐渐转变过来,成了个象模象样的大家闺秀。



    贺宁馨不是小气的人,为了简飞怡的脸面,给简飞怡办了十分丰厚的嫁妆,以免她因为年岁太大,嫁到夫家被人看不起。



    女人有了丰厚的陪嫁,就算是寡妇再嫁,也能直得起腰杆,更别说简飞怡还是黄花闺女。



    不过贺宁馨还没说上几句话,便听婆子过来传话,说是安郡王来了,想见夫人一面,有要事相商。



    贺宁馨立时明白了安郡王的来意。一定是诏狱的人发现裴舒芬不见了,层层上报,终于报到了缇骑大头目安郡王那里去了。



    “请王爷去平章院。我马上就来。”贺宁馨吩咐婆子,自己起身回了正房内室,换了身见客的衣裳出来。



    安郡王在镇国公府的平章院上房屋里刚刚坐下,便看见贺宁馨扶着小丫鬟,带着一群丫鬟婆子进了平章院的大门,不由有些头疼。—带着那么多人,这镇国公夫人是故意的吧?



    贺宁馨带着人进了平章院,来到上房正屋里,先和安郡王彼此见了礼,寒暄了几句,便分了宾主坐下。



    安郡王还要赶着进宫面圣,便对贺宁馨长话短说,道:“夫人,上次多亏您提醒,才让我们顺利地抓到了人犯。不过我们现在又有了麻烦,还望夫人不吝赐教。”



    贺宁馨笑着点头,示意安郡王稍安勿躁,转头一一吩咐自己带来的丫鬟婆子:“白茶带人去二老爷院子里,看看大夫来了没有。剩下的人去门口守着。”因为小子言的出世,简飞扬和简飞振都升了级,从大爷和二爷,变成了大老爷和二老爷。



    一大群丫鬟婆子转眼间呼啦啦走得一干二净。



    安郡王沉默地低头喝了一口茶,便将茶杯放在旁边的条桌上,等着贺宁馨开口。



    贺宁馨等屋里的人都走光了,才笑着问安郡王:“出了什么问题?”一幅云淡风轻的样子。



    安郡王本来就对贺宁馨有成见,此时见了她这幅气定神闲的样子更是有些不顺眼,便没好气地道:“镇国公夫人就不要卖关子了吧。”又拱了拱手,对贺宁馨道:“那裴舒芬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望镇国公夫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给小王解惑。”语气已经隐隐有些怒气。



    贺宁馨知道安郡王为何生气,她也并不放在心上。此事本来就是一个天大的秘密,她能事先提醒他们,已经是仁至义尽,难道还要自己跟他们说,因为自己也有一个须弥福地,而且还能通过镜子监视裴舒芬?!—除非自己是不想活了,才会这样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安郡王不必生气,我知道得,上次都说了。安郡王还请告知臣妇,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贺宁馨笑着轻言细语地道。



    贺宁馨的语气沉静淡然,让安郡王有些急躁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



    安郡王明白自己刚才有些失礼,赶紧起身,对贺宁馨长揖在地,道:“小王刚才心浮气躁,出言不逊,还望镇国公夫人恕罪则个。”贺宁馨起身让在一旁,避不受礼,含笑道:“安郡王有话就说,不必多礼。”



    安郡王定了定神,唏嘘道:“上一次,我们诏狱碰到这样的事,还是翠微山又传出门徒下山游历的时候。”



    翠微山是大齐朝里一个最神秘的门派,据说当初太祖皇帝成就大业,就离不开翠微山的相助。不过大事既成,翠微山功成身退,完全从俗世中退了出去。翠微山最后一任掌门无涯子“蝉蜕”之后,翠微山便在大齐朝消声匿迹了。



    听见安郡王居然将裴舒芬和翠微山门人相提并论,贺宁馨暗暗觉得好笑。



    不过安郡王又说了一句话之后,贺宁馨便笑不出来了。



    “这事出了之后,我便着人去仔细调查这位裴家庶女的底细,却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裴舒芬五岁的时候生过一场大病,都以为她活不了了,却又活了过来。我们找到了当初给她诊脉的大夫,那位大夫至今都不明白,明明已经死了的人,怎么又活了过来?”安郡王说起了缇骑查到的裴舒芬的往事。



    裴舒芬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的事,在贺宁馨还是裴舒凡的时候,是知道的。



    不过那位大夫至今坚持裴舒芬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却让贺宁馨有了些不好的联想。



    想到裴舒芬种种隔路的言行举止,贺宁馨猛然发现,裴舒芬说不定和自己一样,外面的壳子虽然在,其实内里早就换了人了!而且换得不知是何方神圣,总之不是大齐朝的人!



    这样一想,贺宁馨心底最深处的那丝歉疚和犹豫,终于烟消云散。



    对付一个毫无关联的陌生人,总比对付自己的血亲姐妹要来得坦然一些。就算这个误以为的血亲姐妹,曾经无意中要了自己的命,也曾经狠毒地要置自己的儿子以万劫不复之地……



    贺宁馨也霎时明白,为何裴舒芬能这样下得了手,先夺了自己的命,然后嫁了自己的丈夫,坐上自己的位置,还要谋害自己的儿子。真正原因,是不是因为她根本就不是自己的血亲姐妹的关系?



    也许就算是同胞姐妹,也有人做得出这些不留余地的事情。可是将对方当作一个陌生人,在贺宁馨看来,却更能接受一些。至少她以后再面对裴家的老爷,自己原来的爹爹裴立省的时候,能够更自在一些。



    她的妹子裴舒芬,应该是五岁的时候已经死去了。



    安郡王留神看着贺宁馨怔忡的样子,静静地没有打扰她。



    贺宁馨也只不过出了一会子神,便笑着问道:“安郡王说了这么多,还没有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安郡王惊讶:“你难道还不知道?”



    贺宁馨反问:“诏狱里面发生的事情,我一个内宅妇人,怎会知道?”丝毫不上套。



    安郡王顿了顿,便不再绕圈子,对贺宁馨道:“裴舒芬跑了。”



    贺宁馨挑了挑眉,一幅难以置信的样子:“跑了?安郡王是说,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从守卫森严,比天牢还要严密的诏狱跑了?——安郡王请告诉小夫人,她是如何做到的?”



    安郡王更是丧气,恨恨地道:“我若是知道,就不来请教夫人了。”说着,将裴舒芬凭空从牢里消失的情形,又说了一遍,末了还道:“我去诏狱里亲自看过。那枷锁完好无损,上面的封条都还在,就好像她突然缩小了,从枷锁的缝隙里钻了出去一样。”



    贺宁馨沉默了半晌,打趣道:“这位裴姑娘,应该是没有练过缩骨功吧?”



    安郡王苦笑着摇头:“应该是没有。就算练过缩骨功,她能摆脱得了枷锁,却出不了诏狱的。”



    从诏狱的最深处,到外头的大门,有七十二道关卡。就算是翠微山的门人下山,也不可能一道关卡都不惊动,就闯出了诏狱。



    裴舒芬就是被关在诏狱最里面的牢房里,除非她有神仙相助,否则不可能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诏狱的牢房里面。



    贺宁馨想了想,问安郡王:“那写了佛偈的黄丝带呢?”



    安郡王从袖袋里取出黄丝带,递给贺宁馨,道:“请看,这黄丝带被人割断了。”



    贺宁馨了然,笑着问安郡王:“近来可有人去牢房看过裴舒芬?”



    安郡王点点头,笑道:“夫人真是一点就透。——确实有人前天晚上去看过裴舒芬,正是宁远侯楚华谨。”



    贺宁馨把玩着黄丝带,脑子里苦思着对策,嘴里却说着闲话:“安郡王,以后您这诏狱里面,探访的人可要搜身才是。您看看这里,明显是用刀割断的。若是他义高人胆大,突然劫狱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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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见贺宁馨揶揄诏狱的探访制度,安郡王讪讪地笑了笑,道“本来都是要搜身的。不过宁远侯身份特殊,狱卒们就大意了。—一以后再也不会了。”



    其实不是搜不搜身的问题,关键是那黄丝带,就算是没有刀,哪怕用手解也是弄开的。以后探访的时候,一定要有人在旁边陪着就是了。这一次躲到一边去的女牢头,已经受了责罚,贬到下面去了。



    贺宁馨也不过随口说说而已。



    裴舒芬有这样逆天的法宝,除非在外面逮住她就一刀子送她上西天,否则真是很能将她正法。



    可是想一想裴舒芬的来历,贺宁馨又不确信,在外面杀了她,是否就能一劳永逸?焉知她的魂魄不会逃进她的琅缳洞天里面,以后寻到合适的机会,就如同裴舒凡当年一样,再颇茧重生为贺宁馨,再世为人?!



    贺宁馨在脑子里一瞬间转了千百个主意,又一一否决了自己。



    安郡王在旁边也皱着眉头想对策,不知道等会儿进宫了,要怎样对宏宣帝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胡弄过去。



    贺宁馨手里揉着黄丝带,突然问起来关于宁远侯楚华谨的事:“安郡王,宁远侯去诏狱里只看了裴舒芬,还是两个姨娘都看过了?”



    安郡王一愣,继而才从自己的冥思苦想里抽离出来,回想着昨日缇骑的人给他说得宁远侯去诏狱看人的情形,对贺宁馨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



    “两个姨娘都见了。不过齐姨娘那里,他只是追究了齐姨娘为何要谋害先夫人裴舒凡。”安郡王一边想,一边道。



    贺宁馨苦笑了一下,低声自语道:“这有何好追究的?左不过是‘不甘心,三个字。”



    安郡王愕然,忍不住反问贺宁馨:“夫人如何知道齐姨娘是怎样回答的?——可不正是‘不甘心,三个字!”



    贺宁馨微笑着看向安郡王,敷衍道:“我不过是猜猜而已。都是女人,自然明白女人的心思。”齐姨娘的心思,贺宁馨以前就明白就是楚华谨看不穿而已。



    楚华谨以前总觉得,女人愿意不计名份的跟着他,一定是爱他爱惨了,才什么都顾不得了别说做妾,就是做个没有名份的外室都行。——其实也是楚华谨低估了女人。



    都是高门大户里面养着的嫡女,从小受着嫡庶有别的教导长大,怎么可能为了一己私情,就让家族蒙羞?自然是期盼着后面有更大的好处,前面才肯忍辱负重了。



    不敢贺宁馨对齐姨娘的心思虽然看得很透彻,却对裴舒芬的心思总是有些不了解。现在想起来也是因为裴舒芬跟她们这些大齐贵女不是一路人的缘故。



    “那在裴舒芬那里,宁远侯又说了些什么话?”贺宁馨又问。



    安郡王却有些尴尬。



    他们都没有想到,宁远侯楚华谨还肯出手帮一个谋害了他妹子和妻子的姨娘。再说了,楚华谨先前在府里头被一个曾亭就整得焦头烂额,缇骑里面从上到下,对他都存了几分轻视之心,谁也没有将这样一个看上去像个软蛋的人放在眼里。



    “这件事,是我们疏忽了。我们都没有想到这宁远侯,还有些脑子,不是一味被妾室填房拿捏的软柿子。他和裴舒芬似乎有些交易,我们的人并没有听清楚。”安郡王讪讪地道。



    贺宁馨却听着有些奇怪。



    楚华谨是不太聪明,可是公子哥儿该有的那些脾性,他是一样不少。自负、贪心,又心狠手辣,而且有着勋贵里面公子哥儿常有的志大才疏的毛病。



    被妾室填房暗中牵着鼻子走有可能,但是因此就变成了“软柿子”,绝无可能。



    楚华谨有多刚硬自负,贺宁馨知道得很清楚。



    “安郡王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却有些不明白。”贺宁馨忍不住问道,“那宁远侯楚华谨我也曾经见过几次,觉得他绝对不是一个可以被称为‘软柿子,的人。”



    安郡王笑了笑,掩饰着拿起一旁的茶杯喝了口水,才低声对贺宁馨道:“这些事,本来是缇骑的秘密,不当跟夫人说起。”



    贺宁馨只好立刻道:“·……既然安郡王为难就不要说了。”



    “不过我们有求于夫人,自然可以例外,对夫人说说也无妨。”安郡王笑着道。



    贺宁馨被噎了一下,只好也跟着讪讪地笑,不自在地在椅子上挪了挪,刺了安郡王一句:“安郡王想说就说吧。”



    安郡王便将缇骑在宁远侯府探知的曾亭对宁远侯的种种恶劣行径一一说了出来,末了,又道:“夫人您看,宁远侯就这幅胆子,岂不是丢尽了男人的脸?就他这样的人,怎么让人看得起?怎么会有人真的去把他当回事?!”



    贺宁馨脑子里警铃大作。



    不对劲,很不对劲。



    楚华谨这个人,顺毛捋还行。要是像曾亭那样明晃晃地用武力对付他,以楚华谨的个性,早就想法子对付曾亭了,哪会只想着一走了之这么丢面子的事?!



    楚华谨这番作态,牺牲也够大的,或许将宏宣帝都瞒了过去,可是却瞒不过跟他做过多年夫妻的裴舒凡。



    楚华谨是什么性子,贺宁馨可以说比什么人都清楚。



    这样性子的人,对曾亭那样的行径,不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就说随便设个圈套,给曾亭个教训是做得到的。可是他却似乎完全“雌伏”在曾亭脚下,任她为所欲为。



    贺宁馨知道,世间有些男子,确实是畏妻如虎,被妻子拿着鞭子管得服服帖帖。



    不过宁远侯楚华谨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难怪他一求外放,圣上就准了。想来曾亭在其中,也出了不少力呢……”贺宁馨嘴角噙笑,缓缓地道。



    她如今对宁远侯府的关注,比以前少多了。



    宁远侯楚华谨外放的消息,还是楚华谨去了西南好久,才无意中从简飞扬那里得知的。



    而曾亭在宁远侯府“驯夫”的这些事,贺宁馨也无从得知,今儿才从安郡王那里第一次听到。



    贺宁馨说的这番话安郡王要想一想,才能听出来她的言外之意。



    “夫人的意思是,这是他们俩合谋唱得一出戏?”安郡王心下隐隐觉得不妙-。



    贺宁馨却摇摇头,含笑道:“曾亭倒未必做戏。——哪有做戏做到把自己的命都陪进去的地步?再说宁远侯也未必有那样的深谋远虑,想来也都是凑巧而已。”也不肯说楚华谨是做戏。



    毕竟她现在是贺宁馨,如果对楚华谨和裴舒芬的事,事事都说得那样准,别说宏宣帝那样多疑的人,就连简飞扬那样充分信赖她的人,心里都会有异样的。



    贺宁馨默默地对安郡王留了一手。



    安郡王倒是没有察觉到贺宁馨的异样,只觉得贺宁馨说得非常合情合理。



    曾亭确实是在两个妾室的谋害下,命入黄泉了的。这是做不了假的,他们缇骑也派人验过尸。



    而宁远侯楚华谨这么些年,更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大才,就连他爹老宁远侯楚伯赞,也没有将担子放在他身上,而是事事都瞒着他,将大事都交给他早逝的儿媳裴舒凡打理的。



    “这样说来,宁远侯到底是有求于裴舒芬,还是可怜她,才帮她解了手腕上的黄丝带?”贺宁馨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安郡王偏着头想了想,拿手敲了敲自己头上戴的八宝珍珠粉色簪缨束发银冠·缓缓地道:“大概是有求于她。——因为第二天,宁远侯又去了诏狱,要求见裴舒芬。”



    “可是那时候,裴舒芬已经金蝉脱壳了。你们诏狱拿不出人给宁远侯瞧,只好不许他见人,是不是?”下面的话,贺宁馨顺理成章地帮安郡王说了。



    安郡王苦笑着点头:“到底瞒不过夫人。正是如此。”又补充道:“此事要报于圣上知晓,还望夫人施以援手,不吝赐教!”



    贺宁馨此时也拿不出一劳永逸的主意,闻言赶紧起身行了一礼,道:“安郡王言重了。小妇人居于后宅,所知有限,真是没有什么主意。当初小妇人知道的事,已经都跟安郡王说过了。”



    安郡王露出失望的神色。



    贺宁馨有些不忍,轻声提点他道:“也许,你们可以去问问宁远侯楚华谨,看看他所求何事,说不定可以知道一些关于裴舒芬的线索。”



    安郡王心里一动,有些茅塞顿开,站起身笑着拱手道:“夫人旁观者清,果然聪慧。小王这就入宫,给圣上禀明此事。”



    贺宁馨笑着送安郡王出府,一路上含蓄地提醒安郡王,不要提镇国公府在此事中的作用,都说是缇骑做的就可以了。



    安郡王心领神会,笑着告辞道:“小王理会得。小王今日前来,也只是寻镇国公叙旧而已。可惜镇国公不在家,只好叨扰夫人了。”



    贺宁馨点点头,在二门上跟安郡王道了别,目送着安郡王出去了。



    安郡王从镇国公府出去,径直进了宫,给宏宣帝回报了裴舒芬的情形,只说是诏狱的狱卒一时疏忽,让她钻了空子逃了出去。



    宏宣帝对裴舒芬和齐姨娘的案子其实并不怎样放在心上,先前只是听说此案跟宁远侯先夫人裴舒凡有关,又担心宁远侯府妻妾争风的丑事给大皇子抹黑,所以才让缇骑接手,不让刑部的人主审。图得就是缇骑的人口风更严而已。



    如今听说裴舒芬居然逃了出去,宏宣帝冷笑着道:“给朕下海捕文书,捉拿此女归案!想逃,没那么容易!”裴舒芬还欠宏宣帝好几条人命呢,没那么容易放过她的!



    安郡王正等着宏宣帝这句话,闻言赶紧行礼道:“臣弟遵旨!”



    裴舒芬很快就发现,她似乎成了过街老鼠,人人都等着抓她。



    画着她的头像的海捕文书瞬间贴满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和各个城门口,甚至发到了大齐朝的各府各县。



    难道自己这一辈子,真的只能在琅缳洞天里渡过了?



    裴舒芬十分懊恼,晚上趁夜去了宁远侯府的中澜院,偷偷看了看熟睡的世子——自己的儿子去了。



    这个孩子先前被阳平侯府的人接走了,后来宁远侯楚华谨回京给曾亭办丧事,柳梦寒才将这个孩子接了回来,养在慈宁院。



    楚华谨回宁远侯府之后,就命人将这个孩子从柳梦寒那里接到中澜院里,有专人照看。



    柳梦寒冷眼看着,并不打算动这个孩子,而是让人悄悄对楚家二老爷楚华诚的嫡子动手。



    楚华诚已经过世了,他的嫡子今年已经十七岁,刚刚成了亲,还未有子,是二夫人黄氏唯一的依靠。却在去宁远侯府吊唁曾亭之后,回来就发了高热,烧得迷迷糊糊,尽说些胡言乱语。



    黄氏着忙,请了许多大夫来看,都说不出所以然。有人说似乎是去吊唁的时候冲撞了什么,让黄氏去大觉寺请个高僧回来诵诵经,或许能好。



    黄氏忙忙地请了高僧回来,却还是不见效。眼看这孩子快要不行了,黄氏和这孩子的媳妇日夜在病床前啼哭,不得要领。



    裴舒芬夜探宁远侯府的时候,听说二老爷楚华诚的嫡子也快不行了,心下了然,知道是柳梦寒又出手了。便悄悄寻到楚家二房所住的地方,在二夫人黄氏的梳妆台前留了个左手写的字条,说她儿子不是生病,而是中毒,又说柳太姨娘是用毒的大行家,让黄氏去求宁远侯府求柳太姨娘去。



    黄氏也是病急乱投医,见了字条,顾不得分辨真假,立时当了救命稻草。来到宁远侯府,一膝盖跪在慈宁院里哭天喊地,求柳太姨娘高抬贵手,放过她儿子一马,替她儿子解毒。



    柳梦寒在屋子里听了黄氏的哭诉,又惊又怒,忍不住低声呵斥道:“还不快将这疯子拖出去!——真是丢人现眼!我哪里懂什么毒?这不是欲加之罪么?!”



    柳梦寒的婆子赶紧到院子里劝黄氏,说柳太姨娘并不懂什么毒,还让黄氏赶紧回去请大夫要紧。



    黄氏只记得那字条上的话,口口声声说柳太姨娘有解药,却见死不救,在慈宁院的院子里给柳梦寒连连磕头,状若疯癫。



    柳梦寒在里屋气得要疯了过去,却想不通到底是谁泄了密,将此事引到她头上。若是惹得缇骑介入,她的秘密可就不保了。



    柳梦寒在屋里想了又想,不敢再次出手,只好偷偷命人出去乔装为大夫,假托是宁远侯楚华谨的名义,去二房住的地儿给黄氏的嫡子瞧病,偷偷将解药给他吃下。虽然吃得晚了些,到底也解了毒,只是那孩子的身子不复从前,从此变得虚弱多病,此是后话不提。



    黄氏在慈宁院闹了一场,见柳梦寒始终不出来见她,又挂心家里的孩子,后来还是被人劝着,哭哭啼啼地回去了。



    回到家里,黄氏的儿媳妇欣喜地上前回报,说侯爷帮着请了神医过来瞧了,相公刚刚吃了一贴药,似乎缓过劲来,已经睡过去了。



    黄氏又惊又喜,又觉得惭愧,以为自己错怪了柳太姨娘,后来还备了厚礼去宁远侯府的慈宁院向柳梦寒道歉来着。



    柳梦寒沉着脸没有多说,只问黄氏,到底是谁在她面前下的蛆,说她会用毒的?——明明是生病,后来还不是大夫给治好的?言里言外,指责黄氏无中生有,毁坏柳梦寒的名义。



    黄氏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将那字条取了出来,推脱道:“柳太姨娘莫怪,不是我们的错。都是这些人有心挑拨。”指了那字条上的字给柳太姨娘细看。



    柳梦寒接过字条看了看,问黄氏:“这字条给我行不行?我背了这个黑锅,可不能就这样算了,一定要查出来是谁写得才行。”



    黄氏忙不迭地点头:“柳太姨娘尽管留着就是。”



    告辞之后,黄氏想起宁远侯近年来丧事连连,越发觉得宁远侯府是个不祥之地,此后再也没有到过宁远侯府。



    柳梦寒这边取了字条,让手下人去查验,看看能不能瞧出来是谁的字迹。却听人回报说,那字看上去反手写的,查不出来到底是谁,只能从笔力推断,应该是个女人。



    柳梦寒心里一动,想到了在逃的裴舒芬。



    难道是她?



    现在缇骑四处寻她,柳梦寒也暗地里出了大价钱悬赏,托付给黑道上的搜寻裴舒芬。



    裴舒芬虽然极度小心谨慎,可是在这样的天罗地网之下,还是好几次差点被人认出来。好在她有琅缳洞天,逃跑迅速,一时半会儿还没有人奈何得了她。



    给柳梦寒添了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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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她也遗憾过,她的琅缳洞天只能让她一个人进去,不然她可以带自己的儿子一起躲在里面。



    可是再一想,就算能带她儿子进去,可她儿子年岁还小,难道一辈子让他如土拨鼠一样躲在琅缳洞天里面不出去?他如何长大成人,娶妻生子?!


    后来她被缇骑抓走的时候,也十分仓促,更是来不及转移财产。



    现在居然事情发展这种地步,裴舒芬便打算先将自己的私房财产取出来再说。


    哪怕是自己,也不可能真的从此一辈子躲在琅缳洞天里面,再不出去了。


    她不是帮宁远侯府,她不过是借宁远侯府的势,为自己和儿子谋个前程而已。


    她的衣箱和妆奁匣子都是表面上看上去普普通通,可是内里都是另有乾坤的。就算是她最亲近的贴身丫鬟,也不知道里面的秘密,都以为她的私房是藏在京城罗家的钱庄里面的。

    想到这里,裴舒芬便不再跟皇城过不去,转身去了宁远侯府。宁远侯府的春戊院她昨晚就回去过一次,渺无人烟,应该无事的。



    她的私房一向都藏在春戊院正房内室的衣箱底下,还有她的妆奁匣子里面。

    她被贬作妾室的时候,楚华谨还算厚道,没有将她的私房和陪嫁拿走,而是让她带去了春戊院。



    裴舒芬那时候还不知道有一天,琅缳洞天会成为她唯一的栖身之地,所以并没有将自己大部分私房财产放到空间里面。

    第一百一十五章 苦思对策 1 (第1/3页)


    既然皇宫她进不去,裴舒芬转念一想,便回去了宁远侯府的春戊院。

    不出她所料,里面果然被人翻得乱糟糟的。



    裴舒芬看见那些略好一点的皮毛衣裳都被人拿走了,心里不是不懊恼的。她探手进去,在箱笼底部摸了摸,寻到机关处,轻轻拧开,露出里面的一个小小的暗格。裴舒芬将自己的房契、地契和铺子的契纸都放在这里。



    小小的一沓册子,包在一层油纸里面,都还是放得好好的。


    裴舒芬微笑着取了出来,塞到怀里,又随手拿了几件剩下的皮毛衣裳,抓了个玉色弹墨里的包袱皮包了起来。



    然后来到梳妆台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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