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苦思对策 3
贺思平这两年倒是听许夫人说起过,说倭国近两三年风调雨顺,粮食收得多,倭国人又少,经常到了要贱卖的程度。许夫人自己的粮铺,这几年都是从倭国买回来粮食,就算多交一笔关税,可是按着大齐的市价卖出去,还是挣得盆满钵满。
“陛下,倭国这两年听说风调雨顺,只是被我大齐封了海。我们的船可以过去,他们的船不能过来,被打击得很厉害。”贺思平忙拱手回道。
带回来的布匹放在内室的炕上,首饰都一一摆在许夫人的梳妆台
许夫人今日正好去了贺宁馨的镇国公府,看望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去了。
贺思平等不及,自己坐了车,也去了镇国公府,还将给贺宁馨、简飞扬和小子言带的礼物一起带了过去。
此时正是吃午食的时候。
贺宁馨小厨房的厨娘,是许夫人前几年给她荐来的,从许夫人娘家东阳送来的,做得一手好东阳菜。
卢珍娴的孩子生了,也出了月子,如今抱出来和小子言一起玩耍。
小子言对妹妹十分关爱,几次要偷着给妹妹喝汤,都让贺宁馨制止住了。
卢珍娴便让乳娘将孩子抱走去喂奶,免得打扰大家吃午食。
小子言笑眯眯地对妹妹挥挥手,像个大人似地道:“快吃!快吃!子言等你啊!”
桌上的大人笑成一团。
贺思平进来的时候,便是看见这样一幅和乐的景象,笑着问:“你们吃什么好东西?可是我来着了!”
贺宁馨忙起身行礼,卢珍娴也跟着起身,给贺思平行礼。
贺宁馨又嗔着带贺思平进来的仆妇,为何不先通传一声,她们也好去二门上迎接。
贺思平笑着道:“你别怪她们,是我让她们不要通传,硬是跟着她们一起进来的。”
许夫人没料到贺思平这次回来的这么快也起身给贺思平见礼:“老爷怎么不提前派人回来传个信儿?”
贺思平乐呵呵地来到许夫人身边,对众人道:“坐,坐,大家都坐。”
卢珍娴见贺宁馨娘家爹娘都来了也知道贺宁馨的爹贺思平去了江南好几个月,也是他们一家子人好好说说话的时候,便起身道:“不好意思,我要失陪一下了,我要去看看子慧。”卢珍娴的女儿由简飞振取名叫子慧。
贺宁馨忙挽留她,道:“吃饱了没有?子慧那边有乳娘呢,你不多坐会儿?”
卢珍娴笑着对她眨眨眼道:“我听见子慧在哭呢!”
子言已经被贺思平抱在怀里,正在被贺思平的胡子扎得左躲右闪。听见卢珍娴的话,忙转过头来问:“妹妹在哭吗?子言怎么没有听见?”
卢珍娴笑道:“这个吗,只有娘亲才听得见哦!”说着,含笑告辞出去了。
子言听得莫名其妙-,却又被贺思平拿出来的一个新奇的小木剑吸引住了,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
贺宁馨便对贺思平道:“爹,您过来吃饭。”过去将小子言抱了过来。
小子言忙着要去耍弄自己的木剑从贺宁馨身上挣下来,急着叫唤:“去外面!去外面!”想跑出去玩。
贺宁馨见三月天的天气已经暖和了,便让乳娘带着小子言出去又使了两个丫鬟跟出去。
小子言在院子里举着木剑呼喊跳跃的声音传到屋子里,屋里的三个人心情都开朗起来。
一旁伺候的丫鬟早已经给贺思平摆了一副碗筷过来,又拿了一个犀角杯,放在贺思平面前。
贺宁馨取过竹叶青的小酒瓮,亲自给贺思平斟了一角酒,问道:“爹此去江南,行程还算顺畅?”
贺思平端起犀角杯,喝了一小口,又夹了些菜吃了,才笑着避:“还行。比上次好多了。”
贺宁馨帮着贺思平舀了一碗汤放到他手边,又问道:“爹是先回家呢,还是先进了宫?”
贺思平想起自己宫里给宏宣帝出的主意,有些尴尬地看了许夫人一样,打着哈哈道:“当然要先进宫将事情都交待清楚了,才能回家啊。—----这不我一回家,见夫人不在家里面,就立刻寻出来了。”讨好地给许夫人也斟了一角酒。
许夫人同贺思平多年夫妻,见了贺思平这个样子,便知道他又做了些他觉得对不起自己的事。
许夫人皱了眉头,端起酒杯看了看,又放下来,偏了头扫了贺思平一眼。
贺思平被许夫人的目光看得有些心惊胆战,偏这些事又不好在饭桌上说,只好赶紧端起自己的犀角杯,又喝了一大口。
贺宁馨在旁边抿嘴笑,不再多话。
三个人静悄悄地吃完午食,便进到里面的暖阁叙话去了。
贺宁馨的大丫鬟绿茶烹了茶过来,给贺宁馨和许夫人、贺思平各上了一碗,就出去守在外面的屋子里,不许人进来。
从暖阁到外面的堂屋,中间还有一个隔间。
绿茶守在外屋通往隔间的门口,自然更稳妥一些。
贺宁馨见爹娘都喝了茶,便直言不讳地问道:“爹,江南的官仓存粮怎么样?追回了多少?”不用想,贺宁馨就知道官仓的存粮不会是实打实的在那里。
贺思平知道贺宁馨为何关注江南官仓的存粮,都是为了简飞扬着想。西南的旱灾处理不好,一场大战就又迫在眉睫。简飞扬身为镇国公,且又是羌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如果他不领兵上阵,倒是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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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思平听见贺宁馨问起下江南查官仓的事宜,想起自己给宏宣帝的进言,知道早也是一刀,晚也是一刀,迟早许夫人会知道真相的,还不如趁着女儿在这里一口气说了,许夫人想着自己也是为了女儿、女婿着想,说不定就不会那么生气了。
贺思平放下茶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大义凛然地道:“江南官仓的存粮,倒是都追回来了。有你爹我出门,任他贪官再奸诈,也逃不过你爹的一双慧眼!”说着,话锋一转,给贺宁馨和许夫人说起了自己在江南跟那些拖欠官仓存粮的贪官们斗智斗勇的故事。
“你不知道,那姓李的官儿,格外奸猾。别人一般都将私产挂在正房夫人名下,唯独他,偏偏挂在小妾的名下。你爹我,一时失察,上一次就让他胡弄过去。”贺思平大手一挥,站起身,跟说书的先生一样抑扬顿挫起来。
贺宁馨听说江南官仓的存粮都追回来了,心里一宽,听着贺思平的话,觉得格外有趣味,伏在许夫人肩上,嘻嘻哈哈地笑成一团。
“那这一次你是怎么知道有诈的?”许夫人将贺宁馨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边问贺思平。
贺思平头一扬,在暖阁里来回走动了几下,道:“也是天助我也。上一次只是泛泛而查,就没有注意到其中的蹊跷之处。这一次,我是拿着欠官仓粮食的官员名单挨个查核,并且登记各家夫人名下的私产,方才发现这李县丞家有些特别。别人家的夫人名下,都有房产田地数处,只有这李县丞的夫人名下,什么都没有。我就一时好奇,问那府里的知府,说这李县丞夫人,是不是出身寒微连份像样的陪嫁都没有?”
彼时江南府城的县丞是正七品,正室妻子可称孺人。根据大齐朝的律例,四品官以上的夫人可以请封诰命,成为诰命夫人。五品以下到正七品就只能请封诰敕,称敕命而已,不过也可称夫人。不比七品以下,那些八品、九品官员的妻子,就只能称太太,不能称夫人了。
做到府城的县丞这样正七品的职位,又不是科举出身这位李县丞,也算是有些本事,家里也是有家底才做得到的。而有家底的人,又怎么会娶个寒门小户的女人做正室?
也许李县丞是例外吧?
贺思平一时好奇,便多事了些,问起了这些闲话。
谁知那知府却愕然道:“怎么可能?李县丞是外地人,可是他的夫人,却是在本地娶的乃是我们这里最有名的富户嫡女。当时出嫁的时候,嫁妆就流水一样抬了三四天才抬万。怎么可能是寒门小户之女?!”
贺思平手里的单子,是让缇骑帮着查来的知府自然不知道各家夫人的陪嫁或者私房有多少,所以并不知道李县丞夫人的陪嫁不翼而飞这回事。
听了知府的话,贺思平方才觉得有些蹊跷,便以为缇骑查访来的财产清单有误,赶紧请他们再去核查。又仔细询问那知府,问清了李县丞正室妻子的娘家所在,亲自带了人,装了是从京城来办货的客商,去李孺人娘家明查暗访。
这一查,才查出李县丞跟正室夫人成婚多年生有二子一女·皆已长大成人。后来李县丞有一次出去办差,回来的时候,就多了一个小妾,说是一个卖身葬父的孝女,孤苦无依自愿卖身为奴。李县丞怜香惜玉,不舍得这样的玉人儿为奴,便好事做到底,送佛送上天,纳了这位孝女为妾。
李县丞据说很是宠爱这个小妾,将家里的私产都改写了小妾的名字,而不是夫人的名字。还劝说自己的夫人,想将她的陪嫁和私房都哄了出来,也写作了小妾的名字,说是防备上头查贪腐查到他头上,他的乌纱帽就不保了。
这孺人的娘家虽然在当地,可是只是一介商人,只有李县丞这个女婿是他们最大的靠山,又仗着李县丞的势,做了不少生意,生怕李县丞这座大山倒了,当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并不敢为自己的女儿出
李县丞的夫人不傻,这样荒谬的主意当然是不从的,可是架不住连她自己娘家人都站在李县丞这边,逼她把私房和李家放在她名下的私产都交了出来,换了小妾的名字。
要说这一招还是管用过的。贺思平第一次下江南查贪腐的时候,居然就让李县丞躲过去了,没有查到他头上。所以钦差走了之后,李县丞和自己的宠妾食髓知味,变本加厉,又软硬兼施,逼着那位夫人将自己的陪嫁也都写在了小妾的名下。
听到这里,许夫人先叹息了一声,道:“这夫人怎么这样好说话?她要是咬死了不松口,她娘家也不会怎样吧?”
贺宁馨却笑了笑,问贺思平:“那这位孝女宠妾,可有儿子没有?”
贺思平两手一拍,笑眯眯地道:“我女儿就是聪明,总能一针见血!有,她进门不到八个月,就生了个儿子,说是早产。后来过了一年,又生了个女儿。李县丞的夫人便搬进小佛堂诵经,李县丞的二门上,就是小妾当家了。让人称她‘二夫人,,不许叫姨娘。
贺宁馨叹了口气,道:“既然有了儿子,自然要争家产了。若是李县丞的正室夫人为自己的孩子着想,让那女人进门的时候签下卖身契,任凭她生多少个儿子,任凭她名下有多少财产,都是枉然。”签了卖身契,就是入了贱籍,给人做妾也是贱妾,不得扶正的。
贺思平这下不笑了,看着贺宁馨道:“你听人说过这事?”又疑惑地自言自语道:“我只参了这李县丞宠妾灭妻,混乱纲常,可没有说过别的啊?”
贺宁馨便知道自己猜中了,掩袖笑道:“太好了!原来这位夫人也不是一味软弱之辈,其实已经不动声色地拿住了那位孝女宠妾的三寸了!”
贺思平点点头,笑道:“正是如此。后来我查到李县丞的私产都在这位孝女宠妾名下,便直接带人去了她名下的那些庄子,将粮食都抄了来,归还到官仓了。”
贺宁馨看着贺思平满眼的笑意。知道他还有后话没有说便笑眯眯地和许夫人对视一眼,故意就是不催。
贺思平等了半天,见贺宁馨还没有问他,有些着急了。这件事是贺思平在江南清查官仓存粮的波诡云谲之中,舒散紧绷心情的调剂,自觉做得十分到位,忍不住要在妻子女儿面前卖弄卖弄。
贺宁馨见贺思平脸都急红了,方才笑着问:“还有呢?那位夫人就让此事这样揭过?!”
贺思平忙接了话头,道:“当然不会。这位夫人既然手握宠妾的卖身契,一直隐忍不发怎么容得此事轻轻揭过?——自从李家的庄子被抄之后,这位夫人便从小佛堂里出来,央人写了状纸,状告那位孝女宠妾谋夺ˉ嫡妻的嫁妆和私房,还数次企图以妾害妻,要求追回自己的陪嫁和私房,将这位小妾绳之以法。”
贺宁馨点点头,道;“这位夫人着实聪明。她挑得时机也是极好的。京城里面刚刚审结了宁远侯两位妾室谋害正室的案子,她这一出头,府城衙门必不敢懈怠。而且爹正好在那里作为京城里来的钦差,那位李县丞就算想使银子将此事压下去都做不到。”
“不过这样一来,她跟李县丞的夫妻也算是做到头了。”许夫人有些惋惜地道,“世上的男人,负心薄幸的多,重情重信的少。女人真是一不小心,就会遇人不淑。”
贺宁馨默然不语。为了拿回自己的陪嫁和私房,将官司拿到衙门去打,而不是请李家的宗族出面解决,可想而知这位夫人其实是拼着自己不要那份财产,也不想便宜了那位贪婪的孝女宠妾罢了。
众所周知,这种官司一到衙门,至少一半的财产就拿不回来了。那些在官衙里面积年升上来的老父母官,有的是手段从富户手里挤银子。所以一般有族里争产的事情发生,绝大多数人都是在族内解决不会告到公堂之上。
那位夫人的破釜沉舟之心,可见一斑。
贺宁馨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贺思平却在一旁忙着跟许夫人保证,自己是那重情重信之辈,然后才满怀赞许地道:“那位夫人极为刚烈,根本就不想跟李县丞过了。状纸里除了状告那位孝女宠妾夺她家产,而且列了李县丞四项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的四项大罪,说自己耻于同这种人做夫妻,要求义绝,拿回她当初所有的陪嫁和私房。”
贺宁馨和许夫人都对那位夫人的决绝既惊讶,又忍不住赞叹。
若是官府判了义绝,那位李县丞的官儿也就做到头了。更别提还有贺思平在那里推波助澜,暗地里帮着那位夫人。
贺思平笑着坐回了炕上,给许夫人斟了茶,才道:“所以,我又帮了那位夫人一把,参了这位李县丞一本。他本就不是科举出身,是走了门路,使了银子,熬年头才升上来的。我这里给他捅到圣上那里,下面那些收了他好处的人,生怕被他牵连,就都开始落井下石。这会子罢他官的旨意,应该已经到了江南的府城了。”
贺宁馨忍不住赞道:“这位夫人能够壮士断腕,倒也是个有胆有识的巾帼英雄。她这样过了明路,反而让人不敢轻视于她。”
贺思平也点头赞道:“正是。这位夫人的孩子也都大了,也娶了媳妇,中了秀才。今科乡试要是雀屏中举,也是举人官身了,就更不用害怕什么了。”
许夫人却叹息道:“熬了这么多年,终于熬出头了。可是她也年华老去了。”
贺思平见这件事居然将许夫人听得伤感起来,忙又转了话题,道:“所以这一次,清查官仓存粮虽然很顺利,不过存粮着实不多。”转得牛头不对马嘴。
贺宁馨一下子就把刚才为那位李县丞夫人所生的感慨抛到九霄云外,着急地问贺思平:“这是怎么说?不是说都追查回来了吗?”
贺思平讪讪地道:“帐面上的当然都追回来了,可是帐面上的本来就没有多少……”
贺宁馨的心一下子又沉到谷底。
“爹,您就给个准话吧?到底差多少?——也让我们有个准备,看看能不能想办法。”贺宁馨已经迅速思考起来,从哪里能够弄到粮食,解一解西南的燃眉之急……
许夫人也跟着催贺思平:“你就别卖关子了。瞧你之前东拉西扯地说人家的家务事就知道你后面还有话不好说出口。——快说吧,到底差多少?”
贺思平想了想,正色道:“到底差多少,这是机密我不能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东南那边的存粮数,还没有报上来,另外,我已经跟圣上建议,要筹了银子,去……去……”贺思平突然软了下来惴惴不安地瞥了许夫人一眼。
许夫人到底跟贺思平多年夫妻,一下子就明白贺思平出了什么主意,便也明白了贺思平为何之前要顾左右而言他,缓和气氛。
其实许夫人从贺思平一开始说江南官仓的存粮还是不够的时候,就把脑子转到倭国的粮食上去了。她最近几年,都有船队直接去倭国做生意,然后买了倭国的便宜粮食回来卖,自然对倭国的存粮略知一
“去哪里?”贺宁馨见贺思平就是不说最后一句话大急,紧着追问。
许夫人接口道:“去倭国买粮,是不是?”斜了贺思平一眼。
贺思平的背又佝偻了几分窝在炕桌后面喝茶,不敢看对面的许夫人一眼。
贺宁馨恍惚想起来,许夫人跟她说起过,倭国近几年风调雨顺,粮食产的很多,倭国的人口又不多,很多粮食在本国销不动,都贱卖了。所以许夫人这几年靠着同倭国做粮食生意,将自己的实力又壮大了许多。
“去倭国买粮固然可行,可是有着同样一个问题便是买多少的问题。若是差的不多,估计爹就不会提议去倭国买粮。如果差的多,那么该如何去倭国买粮,就要好好商议商议了。”
贺思平不懂这些经商之道,闷在一旁喝茶,竖着耳朵听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一人一言的商议起来。
若是要买得多的话则消息一定要封锁得严。若是被倭国人知道,趁机哄抬粮价就不美了。而且到时候如何去买,不引起别人的侧目,都是大学问。许卜夫人是做惯了生意的老手。贺宁馨这一世在许夫人的教导下’触类旁通地懂了许多窍门。此时一一将难处和重点在纸上罗列出来,自然头头是道。
许夫人取过来看了看,点头道:“虽然只是大概,但是方方面面都涵盖到了。”说着,将手里的纸递给了贺思平,嗔道:“拿着,去照着你的数,仔细给圣上写个折子。——别提我们娘儿俩就行了。”
贺思平接过纸看了看,讪讪地道:“……那怎么好意思?”
贺宁馨抿着嘴笑,对外面叫道:“把小子言带进来歇一会儿。”
算算时辰,小子言也在外面疯跑了半个多时辰了。
外面候着的绿茶脆生生应了一声,出去使人领小子言进来。
没过多久,小子言一阵风一样地跑进来,举着小木剑在暖阁里继续呼喝。
贺宁馨看见小子言这样子就头疼,拉了小子言过来,摸了摸他的后背,不虞地问他的乳娘:“你就任小子言在外面一直这样疯跑?——看背上都汗湿了,一会儿招了风,受了寒怎么办?”
那乳娘赶紧跪下请罪,结结巴巴地道:“夫人,奴婢再也不敢了。”
小子言看见乳娘跪下了,不知出了什么事,倒是不呼喝了,呆呆地靠在贺宁馨怀里,老实了许多。
贺宁馨的另一个大丫鬟白茶也在外面服侍,此时听见里面的对话,赶紧叫了服侍小子言的丫鬟婆子过来,让她们去取小子言换洗的衣裳过来,擦干了汗,换上干爽的衣裳就没事了。
小弈言的丫鬟婆子便忙忙地去取了衣裳过来,让白茶拿进去了。
许夫人和贺宁馨一起,给小子言用温水擦了擦背,又用毯子包着,给他换上干爽的衣裳。
小子言玩闹了半天,也有些困了,又换上舒服的衣裳还有娘亲温暖的怀抱,便小脑袋如鸡啄米一般,在贺宁馨怀里一点一点地,打起瞌睡来。
贺宁馨见那乳娘满面羞惭也知道她平日里很是尽心尽力。今儿也可能是小子言太兴奋了,她还不敢管而已。
贺宁馨拍了小子言一会儿,见他睡实沉了,才慢慢放到乳娘手里,轻声道:“抱到他屋里睡去。今儿就算了,以后再有这种事,定罚不饶。”
那乳娘忙惶惶地应了抱着小子言回他屋里小睡。
贺思平便对贺宁馨道:“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你代我们跟女婿说一声吧。”
贺宁馨忙留爹娘吃晚饭。
贺思平却想着回去给许夫人看他带回来的礼物,便对贺宁馨笑眯眯地道:“我这次回来,给你和飞扬,还有小子言都带了些礼物,先已经送到你的管事婆子那里去了。你记得看看,若是不喜欢,跟我说一声我给你去换些你爱的。”
贺宁馨忙道了谢,亲自送了爹娘出去,一直送到镇国公府大门外面才目送贺家的车远去了。
贺宁馨转身回了内院,让下人将贺思平带来的礼物搬到她屋里看了
贺思平这一次下江南,给她带回来一个楠木箱笼,一个樟木箱笼。
樟木箱笼里放了在江南采买的各式新样子的布匹。楠木箱笼里装了江南的一些土产干货,还有十只上好的昌都火腿。
贺宁馨让人将布匹抱到长榻上,一一查看。
只见里面有四匹湖绿织金牡丹花开的绣锦,四匹樱草黄缎织素银折枝菊的缎锦,四匹青莲色泥金暗花的素罗,还有四匹大红遍地金博古团花的缂丝,满满地将一个樟木箱子挤得严严实实。
贺宁馨知道贺思平的心思。那湖绿织金牡丹花开的绣锦大概是给自己的樱草黄缎织折枝花的锦缎,应该是给小子言做外袍的,而那青莲色泥金暗花的素罗,肯定是为简飞扬带的。只有大红遍地金的缂丝,一般用来送礼。
贺宁馨抿嘴笑,对候在一旁的白茶吩咐道:“取一匹大红遍地金博古团花的缂丝还有将那箱子里的各样土产干货取一些,加上一支昌都火腿,给二太太送过去。”
白茶知道是要给二老爷简飞振他们家送去的,忙应了声是,带着几个小丫鬟过来,重新取了东西,又换了一个大一些的拾篮拎着,去了二房的院子里,给二太太卢珍娴送礼去了。
小子言午睡起来,玩了一会儿,又吃了晚饭,等到眼睛都耷拉下来了,还没有等到爹爹简飞扬回来,便由乳娘抱着去睡了。
简飞扬晚上很晚才回来,脸上的神色越来越严峻,眉头也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贺宁馨知道简飞扬是忧心西南的情形,明白他大概已经在宫里知道了江南官仓存粮的事。
简飞扬洗漱上床之后,贺宁馨安慰他:“别为存粮担心,我爹已经建议圣上,去倭国买粮了。倭国粮食多,应该能解西南之急。”
简飞扬却苦笑着道:“圣上听了岳父的话,自然很高兴。等岳父走了之后,便让人户部的人去查国库的存银。”
贺宁馨的心又吊了起来:“难道国库的存银又出了岔子?”
简飞扬摇摇头,道:“存银倒是没有错,也都跟帐目对得上。可是和存粮一样,数目比想象的要少。——圣上一登基,就把嘉祥帝时候各项苛捐杂税都蠲了,将赋税都降到隆庆帝时候的水准。这么些年,也从来没有加过税,还不时动用国库存银,去各地修路架桥,用这种方式帮助受灾的百姓恢复耕作。”
贺宁馨便明白,宏宣帝缺银子买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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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简飞扬忧心忡忡的样子,贺宁馨失笑:“不会吧?缺银子,总比缺粮要好解决一些,你怎么比前几天还要更担心了?”
简飞扬将背后的枕头拍了拍松,仰面躺下,又给贺宁馨掖了掖被子,道:“我当然不是担心缺银子的问题。我是在想,这次赈灾,就算解了西南的燃眉之急,那羌人那边怎么办?”转过头,目光炯炯地看着贺宁馨。
贺宁馨略一思忖,便明白了简飞扬的意思。
其实这也是她这几天忍不住思考的一个问题。
羌人所居的大山,和大齐最西南的几个市镇接壤。两族以前没有开战的时候,羌人经常带着自己从山里搜集的山货,下山到大齐的市镇交换粮食、盐巴。大齐的商人定期在那里收购那些珍奇的山珍和罕见的皮毛,同时将粮食、盐巴卖给羌族人。
没有战役的时候,两族人也能互利互益。
可是一到荒年,羌族人猎不到山货,就会下山劫掠。而且羌族人战斗力强悍,一个羌族人,可以对抗三个大齐士兵。不过十个羌族人联合在一起,却未必奈何得了十个大齐士兵,——这就是个人力量和集体力量的差距所在。
如今大齐对西南的赈灾就要展开,羌族人在旁边看着,未免不会心急上火。
到时候,是同时对羌族人赈灾,养虎遗患呢?还是坚壁清野,只对大齐人放粮?
这样说起来,似乎无论怎样,一场大战都在所难免。
差别就在于,对西南的大齐人赈灾,至少能够保证不会有内乱,而是能够一致对外。
简扬在西南对抗羌族,从小兵做起,直到升为大将军自然对羌族人的作战习惯了如指掌。
可是这样世世代代打下去,何时才是一个头呢?
羌族人固然讨不到好,可是我们大齐的好儿郎,葬身在这种战争中的也不计其数。
贺宁馨听到简飞扬的慨叹,不由对他肃然起敬。
这种话,出自一个自出道以来,战无不胜的将军之口,没人会认为这个将军是贪生怕死,才不愿意打仗。
贺宁馨伸手过去,握住了简飞扬的手鼓励他道:“你是大将军,你说的话,圣上一定会细想想的。”
简飞扬也握紧了贺宁馨的手,微笑着问她:“你不会认为我贪生怕死吧?”
贺宁馨摇摇头,着急地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当然不会!——谁敢说你贪生怕死,让我去跟他说道说道,保管让他痛哭流涕,觉得愧对列祖列宗自裁以谢天下算了!”
大齐朝以前,也有辞锋锐利的谋士,当真将敌对的一方说得吐血而亡-----别认为书生文质彬彬干不过武将。其实三寸不烂之舌,有时敌得过千军万马。
两人说完话,都觉得心意相通,如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倦意很快袭来,两人这些天都劳心劳力,很快就睡过去了。
过了没几天,二皇子也从东南清点官仓存粮回来了。
宏宣帝在养心殿看了二皇子带回来的册子,如一盆凉水浇了个透心凉。
东南官仓的存粮,虽然帐面上比江南多可是实际存粮数,却比江南还要少,拖欠也很严重。
二皇子初生牛犊,比贺思平要硬气,请出了尚方宝剑,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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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倭国买粮回来专门赈灾,自然不会影响大齐的粮价。如果倭国的粮食比大齐还便宜,倒是可以多买一些······
宏宣帝露出神往的笑,像是在问贺思平,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就是不知倭国这几年的出产怎么样?”
这样一来,大齐的疆域,又向东拓宽了不少,跟倭国近了许多。站在大齐最东面的岛屿上,已经能够清晰地看见倭国的海岸线。
宏宣帝眼前倒是一亮:“好主意!”
贺思平的夫人许夫人,是经商的好手。近年来跟着罗家,也组建了自己的小船队,没有和罗家一样去外洋,只是东面海域和南面海域的几个地儿。倭国倒是常去。
宏宣帝满意地点点头,道:“也好。等老二回来,再做计较。”想到就算东南官仓不足,也有了地方去弄粮食,宏宣帝心情大好,立时赏了贺思平两个月的休沐假期,让他在家里好好歇歇。
回到贺府上,贺思平想到自己将许夫人赚钱的点子给卖了,有些不好意思,回到家里,便将自己给许夫人带的各样礼物拿出来。
宏宣帝看得出来,贺思平的年岁不饶人,这一趟去了江南,回来两鬓都斑白了。
贺思平大喜。这赏赐,比升他官,或者赏他金银更让他开心,忙乐滋滋地谢过宏宣帝退下了。
倭国自上次被宋良玉和简飞扬联合痛击之后,倒是有几年没有再骚扰大齐朝的海城。
且大齐有了水军和铁驳船,已经将大齐海域附近的几个岛屿都占了,设了长期驻扎的卫所,当作是大齐的疆土一样守卫起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苦思对策 3 (第1/3页)
嗽了一下,笑眯眯地建议:“比如,临海相望的倭国……”
东阳菜的特点便是特别注重用新鲜的食材,并且烹饪方法多用蒸、焖、灼和凉拌,以图保留食物本来的色香味。味道以鲜嫩为主,带些甜味,十分可口。
小子言的牙齿越长越多,也不再吃人奶,而是改喝羊奶,也开始跟大人们一起上桌子吃饭了。他一吃到东阳菜,就爱上了这个味道,每顿饭都要津津有味地吃上一两个菜才罢休。
今日午食又有许夫人在这里,贺宁馨的小厨房备得,当然全部都是东阳菜。
给小子言准备的是一碗剁碎了的海蛎肉和鲜肉一起蒸出来的肉羹,还有东阳的金鲟蟹剔出来的蟹肉,做了蟹肉丸子,用高汤炖了,肉质鲜美嫩滑,入口即化,小孩和老人都爱吃。
给大人吃的,就是四个菜,糟鸭,沾特制酱料吃的白灼虾,清蒸扇贝,和一个蔬菜杂烩。还有一个费功夫的鱼柳酥皮海龙王汤,一个大大的玉白瓷祥云如意纹的高脚大汤碗放在桌子中央,汤碗下面有小火温着,里面的汤还冒着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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