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给她醒醒脑
后半段的行程里,杨缱一直在反思这件事。她向来善于从失败中汲取经验、总结教训,你可以说她小女子心性,太过较真,也可以说她年纪小阅历少,心胸不够开阔,格局不大,但终归她就是这么个性子,在面对自我时,再苛刻也不为过。
季景西一直在悄悄关注着杨缱,也是第一个发现她情绪低落之人,只是他耐性极好,硬是忍着没说话。直到众人前前后后进了前殿佛堂,各自开始祈福参拜时,他才不经意来到附近,学着她的模样跪在佛前,面上一副专注,实则却含笑低问,“复盘复完了?”
杨缱默了默,道,“君子博学而日参醒乎已,则知明而行无过矣。”
一句话听得季景西险些喷笑出声,合十的双手差点控制不住要为她抚掌,“……宝贝儿,你怕是想笑死我。”
鸡同鸭讲!
杨缱没好气地撇嘴,心知这佛参不下去了。尽管她不太信这些,却也不想佛前不敬失了礼,只好起身往后堂走。
季景西三两步赶上来,双手背后悠悠然踱步,“许愿了?”
“能有什么事啊!”季景西好笑地回头弹她脑门,“想太多。当着季珏和小孟的面,你以为我能做什么?本是想赢觉明大师一个人情罢了,没到手我也没损失。再说了,这人情本来就不好拿。”
杨缱揉着眉心,睁着明澈的眸子看他,“你想要觉明大师帮你做什么?”
“不告诉你。”季景西顽劣一笑,重新背过身往前走,“倒是你,本以为你不是那等在乎输赢的,结果瞧着比我还失落。”
“毕竟不自量力,觉得丢脸。”杨缱又想到了丁语裳先前那句也不知有心无心的话,气闷,“有人说我不懂客气,你不过虚让一下就真坐下了。”
前方,季景西的步子顿了顿,眼眸中的温情倏然变得冷冽,沉默片刻才又笑起来,“哪个蠢货说的话,你居然当真。有些人低如尘埃,愚不可及,同这些垃圾计较什么。”
他回头对杨缱眨了眨眼,“我的阿离明明很厉害,旁的人拍马也赶不上。”
“……”
少女被这露骨的话说的一张小脸瞬间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目瞪口呆好半晌才磕磕巴巴、色色厉内荏道,“……你,你闭嘴!”
季景西立刻乖巧地抿紧双唇,修长的手指虚虚做了个封口的动作,趁着她还没恼羞成怒,迅速摆出张正经八百脸,忍着笑往前走了一会才又道,“你近来可有见过皇姐?”
见他转移话题,杨缱大大松了口气,“初五那日在宫里见过,没来得及一叙,怎么了?”
“她快撑不住了。”提到正经事,季景西难得严肃,语速极快地低声道,“温子青再不来,皇姐不出正月就得定下亲事。皇伯父除夕宫宴上旧事重提,皇后娘娘近来每日都召她入荣华宫为她挑选青年才俊。”
杨缱闻言,秀眉蹙得紧紧的,“这般着急?”
“皇姐已经请过旨,过了三月大考便回漠北。”季景西眼底有着深深的讽意。
“为何要等到三月?”杨缱惊讶,“太久了,迟则生变。”
这个道理她怎会不懂?然靖阳并非驻守一地的主将,早回晚回都无关紧要,反正漠北军还有袁大将军坐镇,她想回军营,左右不过皇上一句话罢了。
季景西摇摇头,轻声开口,“太子堂哥与皇姐要一同主持三月的武考,旨意还没下来,过两日便会有确切消息。”
杨缱恍然大悟。
武考是大事,以靖阳公主的身份倒也担得起这一职。此乃恩典,证明皇上是看好她的,靖阳绝不会辞,这才会将回漠北的时日一推再推。
只是议亲一事,她却是决计无法拖到三月的。
“皇后娘娘有看中的人选吗?”杨缱问。
在她看来,如若只是定亲的话,那么只要人选合适,真推辞不下,靖阳公主说不得会暂且答应。但这个人选必须要慎重,到时如若退亲,当不至于闹得难看。
反正杨缱心里已经快将靖阳看作是她未来长嫂了。信国公府不会在意未来的长媳是否退过亲,他们在意的,只是这个人能不能当得起一族宗妇而已。
“有是有。”宫中之事难有季景西不知的,他想见靖阳比旁人容易,倒是被告知不少内情,“只是这些人选……呵,还不如当初选裴子玉呢。”
杨缱没有开口,静待他的下文。
“我知道的也不多。”季景西淡淡道,“顾家嫡次子顾亦凡,武义伯嫡子郑晔,还有宣平侯嫡长子,冯林的哥哥冯明。”
若是在几日前听到这几个名字,杨缱说不得还一头雾水,但经过分名帖之事后,她已对京中大致情况有了认识,加上杨绪尘有意教导,如今不说烂熟于心,至少能分辨出此间背后的含义。
杨缱听得直皱眉头。
顾亦凡她有印象,六皇子未婚妻顾惜柔的二兄,还算是个拿得出手的,样貌才学都配得上世家子的身份。只是此人远比不得他大哥——顾家宗子顾亦明。顾亦明好歹是南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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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真反思一下就会发现,她这些日子的确飘飘然。自打寿宁节至今,虽然遇着不少事,最后却都顺利解决,再加上身边总有人为她保驾护航,还有人不断夸赞, 时间久了, 居然真以为自己有想象中那么好。
可惜她终究差的远, 山外有山,而学海无涯,总归还要脚踏实地,谨言慎行。
在场都是熟人, 酸话自然是出自那个不太熟络的。偏偏对方是在与她擦肩而过时自言自语嘀咕了一声, 除了杨缱, 旁人都没听见。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饶是杨缱再若无其事,也被这话羞得抬不起头。
杨缱不怕失败,也不觉得输有什么丢脸,她在自己家中还整日都输给父亲和大哥呢,觉明大师一代智者,输了反是正常。只不过一趟岭南之行,她几乎被季景西惯坏,膨胀了,自大了,本心迷失了,这才是真正丢脸之处。
彼时杨缱才刚闭上眼打算许个愿,两人之间不过隔着一个蒲团的距离,其余人都已拜完,去了后堂。皇子出行,佛堂已是提早清场,偌大的空间里唯有两人轻浅的呼吸声。
“想必本世子有幸能一听明城县君的心得体会。”季景西垂眸笑起来。
乍一听到他开口,杨缱诧异地瞥他一眼,之后又规矩跪好,低低回答,“差不多吧。”
都是聪明人,知道所谓的“复盘”并不单单指其字面含义。杨缱不意外他能瞧出自己在想什么,季景西从来便是如此,那双桃花眼能洞察人心,比她强多了。
觉明大师与季景西的赌注, 杨缱到最后也不清楚是什么, 因为她输了棋。既然输了, 那赌注自然也无从谈起, 众人闹了大师这么久, 不好意思再打搅,纷纷告辞。
季景西看起来并不失落,一副“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光棍模样,洒脱至极, 却反倒让杨缱觉得对他不住。再加上当时输棋时有人在旁边酸了两句,说什么“还以为多厉害呢,人小王爷不过客气两句就真坐下了”云云,越发搞的她心情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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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杨缱不做声。
他歪头看她,“其实不必介意,不过赌来玩玩,你即便不插手,我怕是也难赢。”
“帮了也没赢啊……”她嘟囔一声。
季景西失笑,“这种事又不是仗着人多就行的,玩得开心不就好了。”
“我知道呀。”杨缱低头,“可输就是输,我怕误了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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