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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归来行(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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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房敬伯赶紧应声。



    张行却又看向雄伯南:“天王,我觉得第三件事反而只是小问题,有错就改,没做就补,有情就谅,有理就服,反而是第二件事跟第一件事类似,看起来没有什么法度帮规上的问题,却显得瓜田李下,不得不做计较……”

    白金刚闻言面色舒缓了不少,拱手以对:“首席之前说的已经很好了,但反而没有这话妥当。”



    那意思就是这个理由还行,之前的理由他还是不服。



    雄伯南见状,也赶紧来言:“这事不能只归到张首席身上,当初程大郎的任命是张首席提出来的不错,却是大家一起认可的,若是当时赞同的人不晓得登州情况,反而算失职。”


    话到这里,程大郎是真觉得如释重负了,总算是过关了。



    果然,白金刚没有再纠结,张行也继续来问:“可还有别的事情?”

    “既还是传来了,说来听听也无妨。”张行不以为然。“反正还有两三日兵马才能齐全。”



    雄伯南回头去看随行的三位金刚,三位金刚对视一眼,然后矮金刚率先开口:“不瞒首席,我来的时候,伍大郎那边手下有个亲信叛逃了……这是伍家被抄家时跟着伍大郎逃出来的,地位比较高,基本上仅次于伍二郎跟徐开道,这一次,伍大郎要抬行台,据说也准备举荐他做太守的……”



    “到底为什么逃?”白金刚明显不耐了。



    “听人说有两个缘故。”矮金刚正色道。“一个是因为我们……”



    “我们?”



    “就是我们这群光头。”高金刚插嘴道。“当日南阳事败,伍大郎来投的时候,大师兄只是伍大郎手下一个将领,结果现在过去了几年,伍大郎麾下的头领没多一个,反倒是我们几个光头里出了好几个头领,他心里不忿,觉得我们是幸进小人。”



    白金刚目瞪口呆。



    程大郎在旁边都想笑,就白金刚今日跟首席差点打起来的样子,若还算幸进,他程大郎算什么?



    “另一个在升迁本身上,据说他平素就自诩关西名族,之所以不能做到头领,便是小人排挤,而这次虽说伍大郎起了行台,他的位置应该没有太大问题,但任命迟迟不到,行台迟迟不起,他反而渐渐生了疑虑,只说东境人绝不会让伍大郎起行台,最后直接跑了。”矮金刚不慌不忙将事情说完。



    而张行只是面无表情:“这有什么可在意的?自古以来都免不了这种人……他要是个基层军官,因为授田晚了一些,耽误了二亩地的春耕而投敌,那我们要反思,是不是赏罚做的不到位;可他一个要做太守、升头领的人,连几个月都等不得……走了也就走了。”



    “其实。”程大郎在旁笑道。“这事真怪不到谁身上……伍大郎的亲信,自诩关陇名族,之前不走,无外乎是跟曹氏有仇,现在司马氏跟白氏当家了,便不想在外地呆了……李枢不也是这样?”



    “李枢去了幽州。”雄伯南忽然开口。“被奉为座上宾,崔傥也在,而且据说幽州大将魏文达已经到了宗师境地……这是另一个坏消息,昨日哨骑送到的。”



    在场众人都明显一愣,也严肃了许多。



    “魏文达、王臣廓,当年都是跟天王齐名的,如今都落在天王后面了。”张行反而失笑。



    “若是这么说,似乎反而是好事了。”雄伯南一愣,也不由来笑,却又不由感慨起来。“到了宗师,就不是看个人天分了,而是要看事业成就,看念想……我是靠黜龙帮的兄弟们抬起来的,魏文达是幽州整合起来了,他又成了名副其实的幽州第一大将,这才起来的,王臣廓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站在门口看了半天戏的秦宝心中微动,却是在程大郎的身上落了几眼——如果自己当初没有离开登州,如今会是什么“修为”?



    然而,按照张三哥这些日子毫不遮掩的一些表达,自己当日离开登州好像就是什么命数一般。



    不对,那意思是说,真正的命数在于人跟人能遇到一起,而非是往何处去。



    “还有吗?”屋子里的气氛明显缓和不少,张行也继续追问了下去。



    “关西那里,白横秋应该是打了个大胜仗,但具体情形还不知道……”



    “打不赢就怪了,只是不知道战果如何,还有吗?”



    “淮南那里,杜盟主刚过淮河就在江都北面打了个败仗……”



    “有点意思……还有吗?”



    “没了……”



    “这算什么?”张行听完,反而不屑。“都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的事情,且都不足为虑。”



    “首席乐意听,我们也就是一说。”



    “若是如此,皆不足为虑。”张行见状,也就收了收味。“登州这边,准备好后勤保障,一面是几日内就要到的各营兵马后勤,一面是白总管回来可能会带来大量的流民和三征俘虏。”



    程大郎和房敬伯赶紧再度起身,行礼称是。



    “至于军事。”张行去看雄伯南。“还是那句话,两手准备……接应为主,要有跟东夷人动手的准备,还要通知各营主将,点略各营修行者,以做其他预备。”



    雄伯南也点头:“首席这里都明白就好,咱们先把要紧的事做了……跟之前的那些比,白总管那里才是眼下的要害。”



    说着也起了身。



    就这样,众人各自散去,包括张行也一如既往木着脸背手而去,只是出门时朝秦宝努了下嘴。



    秦宝晓得意思,低头跟上众人,眼瞅着张行拐到侧院住处,便忽然开口:“程大哥,咱们兄弟许多年没见了,昨晚上也没一起说话,且说说这些年经历。”



    程大郎闻言赶紧掉头迎上,便去扯秦二袖子。



    周围人只装作不见,径直接应入城部队去了。



    须臾片刻,秦宝将程知理引到后院,自己依旧在门外站定。



    而程知理虽然情知是张行有话要私下交待他,但入得院来,见到对方脸色,还是心下一跳,当场紧绷起来,然后方才小心翼翼拱手行礼:“首席。”



    “程大郎。”张行负手站在院中树下,此时黑着脸对上此人,好像昨日说‘哪有大头领给其他人下拜道理’时的如沐春风根本不存在一样。“我问你,你来答。”



    “是。”程知理已经紧张了。



    “第一件事,就是登州产业被帮里亲眷抢占的事情,未必是你引导的,但依着你的性子,应该是乐见其成的,心里是把这类事情当成了与帮中各位头领交好的手段,是也不是?”张行冷冷来问。



    程大郎低头沉默了片刻,然后头压得更低了:“是这个意思。”



    “第二件事也是类似,你骨子里就是忘不了你那一营骑兵,还是想掌握一营完全被你控制的精锐才能安心,内里还是想把地盘、兵马当做私人经营,是也不是?”张行继续来问。



    “是。”程大郎头低的更深了,但这次答的却快了一些。



    “程大郎。”张行语气松了下来,能认账还是好的。“我并不觉得你有这种私心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也不觉得其他大头领、头领就比你干净,何况你还是个有本事的,能文能武,如果真要计较这些,黜龙帮早散了……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个关键,不许嫉恨白金刚,你能做到吗?”



    程大郎抬起头来,严肃以对:“当然能!”



    “能就好。”张行严厉呵斥。“但你不要觉得这是个什么你程大郎度量如何的事情……而是说,人家白头领是真的志怀霜雪,而你程知理也总要知道,表是表、里是里,表这个东西看起来无用,但实际上是脱不开的,真撕开了,只有里,怕是要一蹶不振的!”



    “属下晓得。“程知理甚至有些凝重起来。



    “这次出兵你随我一起走。”张行反而叹起气来。“别处倒也罢了,唯独落龙滩这一场,三娘其实凶险异常,我之前只做是不知道,但到了眼下,再装也无用……按照总管、总指挥这一层来看,你功勋其实不足,这次在登州也做得不好,若是三娘回来,你做副总管或者去大行台领兵还好,怕只怕三娘回不来,或者重伤,登州还要你来做,就得拿出些姿态来让雄天王这些帮中兄弟晓得你的能耐和担当。”



    程知理赶紧点头,却又心中醒悟——这几日见了张首席,总觉得跟前几年比木了许多,现在看来,被事情累到是真的,但也有担心白三娘的意思,而且心里总还是透亮的。



    且说,话到这里,不管是之前大家聚在一起,还是眼下的私下交谈,几乎所有人都认为,白有思的难处只在落龙滩,却从未想过,落龙滩之前,必然也足够艰辛了。



    午后阳光还在,但落龙滩东面的戈壁滩上却起了风,风力颇大,虽称不上飞沙走石,却也卷起戈壁滩上石缝内的灰尘和沿途河畔的柳絮、落叶,弄得昏沉一片。



    这很不常见,但白有思也习惯了。



    “总管,这是好事是坏事?”同样背着一捆干芦苇的王振蹙眉来问。



    “是坏事。”白有思坦荡来答。“若是不起风,哨骑能看到我们,我却更容易看到他们,确保不走漏消息,起了风,就难了,更要命的是,咱们行军就更难了……当然,也有些许好处,若是临到军营前还在刮风,一则突袭容易成功,二则放火也效用快些。”



    王振点点头,犹豫了一下:“那要不要缓一缓,歇一歇,等风停了再走?”



    白有思也犹豫了一下,然后坚定摇头:“迟则生变!谁知道高千秋会不会察觉?而且指望着等一等就风停,未免太自作多情了。”



    王振再度颔首,然后依旧显得犹豫。



    “有话就说。”白有思催促道。



    “总管。”王振笑道。“按照路程来算,如果没风,咱们估计是傍晚抵达,现在走了七八成的路程,对不对?”



    “自然如此。”



    “也就是说,我们已经没了退路。”



    “不错。”



    “出发前你就说,此一与一也,勇者当前,到了眼下,就更是如此,但偏偏遭遇此风,加上行军疲惫,若是等到天黑抵达,对方又发觉,咱们是不是就危险了?”



    “你想说什么?”



    “我不是想说什么,总管,我是自己不知道自己想的对不对,请你验证,但你既这般说了,就说明我想的不错。”王振低着头侧身躲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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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行点点头:“也有些道理。”



    “但还是有不容辩解之处的,譬如对徐州回来的形势户过于优容,害怕提前执行一些帮内方略会吓到他们,然后不愿意回来了……而这就是登州本地官吏的私心了。”房敬伯继续解释。


    “原来如此。”张行点头应承。



    “至于第三件事,这件事确系是我们不能尽职尽责,但也事出有因。”房敬伯继续解释。“一开始是顾忌授田的时机,因为秋收才方便授田,就想着秋收后再执行开释奴籍的政策,结果秋后却又晓得白总管要带着十万之众回来,这些人与奴籍类似,复又想着等白总管回来,一并处置。”


    “可以理解。”张行也继续点头。“但要立即执行,不能再拖延了。”


    “是这个道理,这些事情,如果不计较,什么事都不是,可若是计较起来,怎么诛心也不为过。”雄伯南的脸色一直不好看。“所以,我也赞同首席的意思,这是我们自家帮规的漏洞,得亡羊补牢的补起来……而且这第二条反而好补许多,从今年年底的这次整军开始,中级军官的任命要从军务部那里走。”


    “那我再多说几句。”张行看着白金刚,很明显有针对性。“白头领,登州肯定是有问题的,尤其是主政管军之人觉得天高行台远,无视法度帮规肆意妄为是跑不了的。但是,登州人口流失是人尽皆知的事情,白总管跟一万多登州核心力量被风刮走更是无妄之灾,这个时候我们任命程大郎来做这个登州的代总管,其实对有些情况是有些认知的,换言之,程大郎他们是有错的,但这个错起码有七分该我这个作任命的人来担。”

    “正是此意。”张行立即点头,复又去看白金刚等人。“你们可有别的异议?”



    白金刚等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若是第一件事是这般计较,授田的事情也无话可说。”雄伯南叹了口气,接上了话。“因为程大郎自是登州代总管,又是奉命来征四营卫戍兵的,自然有权招募任用……这也是合乎规矩跟律法的,只是有些操切罢了。”



    “非只如此。”就在这时,一直没吭声的房敬伯忽然出列,然后朝四面团团恭敬行礼。“将自徐州归登州的户口放回原籍授田,其实是在下建议的……为的是登州人少,想尽量吸引这些人归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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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行见到白金刚松口,立即追问,见到没有人驳斥,便继续往下走。“授田的事情怎么说?”

    雄伯南一声不吭,低头不语,几位随他来的金刚也都默不作声。



    还是白金刚熟悉自家几个师兄弟,原本已经坐回去了,此时复又来问:“莫非还有什么不好的讯息?”



    程大郎原本也要坐回去,听到这话反而差点跳起来,直接回头来问:“若是有什么,还请天王说清楚,我肩膀窄,可担不动许多罪过!”


    这也是个带气的。



    无奈之下,雄伯南叹了口气,只在张行的逼视下开了口:“是有事,但不是登州的事情,有几位金刚从各处地方带过来的消息,也有哨骑带来的消息,都不是什么好事……偏偏首席来之前专门没带哨骑与文书,就是不想分心,我也担心落龙滩那里情势复杂,怕影响首席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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