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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两分钟的时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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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广福:“我后来……看报纸知道的。”



    画外人:“告诉我他们的名字。”

    彭广福抬起头,茫然地看着那个镜头外的人。



    神秘人的手进入了画面内,不过出乎众人的意料,这次手指里夹着的不是寒冷的刀片,而是一个纽扣状的金属圆片。



    那只手把金属圆片放在了彭广福的上衣口袋里,同时那怪异的声音解释道:“这是一个定位信号发射器,我会把接收装置交给警方。”


    彭广福瞪大眼睛,即便是这样一个罪犯,此刻听到“警方”两个字,目光中竟也充满了期盼。



    看来即使落到警方手中,也比面对那个“恶魔”要好得多。

    可他无力改变任何事情。画外人的另一只手也进入了镜头,他捏开了彭广福的下颌,后者被迫张大了嘴,哀求变成了含糊不清的“呜呜”声。



    夹着刀片的手指探进了彭广福的嘴里,彭广福拼命挣扎着,可对方的手却如同铁钳一样,夹得他无法挪动分毫。随着一声从喉管深处憋出来的惨呼,鲜血顺着神秘人的手指漫到了他的口腔之外。



    虽然早已料到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但屏幕前的众人仍然感到头皮隐隐发麻。曾日华更是夸张地咽了一口唾沫,像是要确认自己的舌头是否仍在口中。



    录像中,神秘人松开了彭广福,后者痛苦地蜷着身子,张开嘴发出“啊啊”的干涩叫声。神秘人则用刀片挑着那半截血淋淋的舌头,像是刻意展示一般伸到了镜头前面。



    “这是我给你的机会,希望你能把握住这次机会。”



    虽然说到了“机会”两个字,但他那冷冷的声音却让人感觉不到任何希望,反而充满了如冬夜一般彻骨的死亡气息。



    在这样血腥的特写镜头中,这段视频终于走到了终点。所有人都如释重负地出了口气,稍稍摆脱了那种压抑的气氛。然后大家都看向了韩灏,后者既是专案组的组长,又是与彭广福有直接关联的涉案人,显然有必要表明一下自己此刻的态度。



    而韩灏的情绪正在从一种思索的状态中恢复平静。“我们是四一八专案组,双鹿山袭警案并不属于我们的职责。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要保护彭广福的安全。”他非常明确地说道,然后他略沉吟了一会儿,目光扫过众人,“我会满足对方的要求,派出四个人去闯一闯他的龙潭虎穴。”



    罗飞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明白韩灏最后那句话的意思:专案组有六个人,显然有人要被排除在外,他更加明白:自己将是被淘汰者中首当其冲的第一人选。



    ……



    十月二十四日,上午十一时零五分。



    罗飞出现在刑警大队招待所的餐厅内,他点了一份小炒,又叫了一瓶啤酒,慢悠悠地吃喝起来。



    距离下一份“死亡通知单”的执行时间(十月二十五日)已经不到十三个小时,此刻正是专案组紧张备战的关头,而罗飞却在享受着无奈的清闲——因为他已经被韩灏排除在了这次行动的名单之外。



    既然如此,罗飞索性美美地睡了一觉,把自己的精神调节到了最佳的状态。有了充足的时间,有了相对放松的心情,他反而可以更加清晰地去思考某些事情了。



    韩少虹遇害的时候,他看到了那个人的背影,昨天的录像中,他又听到了那个人的声音。这个让他既恨且怕却又充满了期待的对手正在一点一点地从迷雾中走出,似乎存在着奇妙的感应,罗飞觉得自己的热血也随着对方慢慢迫近的脚步而沸腾起来。



    他相信对方也有同样的感觉。他们就像一个硬币的正反两面,一块磁铁的正负两极,如此相似,如此吸引,但又具有完全对立的属性。



    在他们的眼中,对方的形象也许都是极难描述的。至少罗飞很难理清自己对那个人的感觉。想到录像上那十多个遭受到惩罚的恶魔,罗飞甚至要会心地笑起来;可十八年前的惨剧呢?至今都像是裹在他心头的铁丝网,每想一次便勒紧一分。



    那曾经有过的强烈的爱和恨,十八年的漫长时光仍然无法冲淡。他们正处在这种感情的两头,一封简单的匿名信便足以将两个人从不同的时空又拉回到一起。



    罗飞有一种即将直面对方的预感,到那时候,冰与火的碰撞,会产生怎样的结果?



    他无法想象。



    正因为无法想象,所以才更加期待。



    罗飞的思绪过于投入了,以致于慕剑云走到他身边了,他都没有察觉。



    “罗警官,很悠闲啊?”慕剑云不得不出声提醒自己的存在,她放下快餐盘,坐在了罗飞的对面。



    “那我得谢谢你们。”罗飞的口气不太友好,“是你们让我这么清闲的。”



    慕剑云笑了笑,像是要取悦对方:“你该说不着我吧?我自己也被排除在行动组之外呢。”



    罗飞“嘿”了一声:“那是因为你有着更加重要的任务。”



    慕剑云一愣,知道罗飞还对此前被怀疑和调查之事心存芥蒂。她只能无辜地瞪大眼睛说道:“我今天可没有跟着你,我也是碰巧来吃饭,这才遇见你的。”



    罗飞不置可否地喝了一口啤酒,神色却仍然不见缓和。



    慕剑云沉默片刻后,轻轻叹了口气:“好吧。我承认,我和曾日华确实都调查过你,但这只是我们的任务——你也知道的,我们都是警察。我可以很坦然地告诉你,我和曾日华都不认为你会是那个凶手。”



    罗飞还是没有说话,不过这次他抬起眼睛和慕剑云有了目光的交流。双方都是察言观色的高手,罗飞感觉到了对方的坦诚,而慕剑云也读懂了罗飞的疑虑。



    “你听听这个吧。”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慕剑云索性坦诚到底,她把曾日华交给她的mp3掏了出来,然后调到相关段落,按下了播放键。



    罗飞把耳机戴上,然后他一下子怔住了,脸上出现惊讶且又恍若隔世般的复杂表情。



    mp3中播放的正是十八年前相关案件的物证——曾经在省城警校广播台播放过的那段男生日记录音。



    罗飞的思绪显然被这段录音带得很远,当音频终了之后,他又呆了很长时间才将耳机摘了下来。此时他的鼻眼之间已隐隐有些发酸,于是他长长地吸了口气,把那股情绪压了回去。



    “这是我的声音。那件事……也确实是我做的。”罗飞黯然看着慕剑云,缓缓地说道。



    “我知道你没有杀人。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坚信这一点,因为你眼中的那种悲伤和仇恨是无法伪装出来的。但你一定和这些事情有关,你到底隐藏了什么?”慕剑云尽量保持着柔和的语调,她知道自己正在触及对方心底最柔弱的隐秘,必须让对方完全放松下来才有成功的可能。



    罗飞则控制着呼吸,让自己的头脑慢慢冷静,看着对方小心翼翼的样子,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你不用这么客气的。有了这份证据,你们现在已经可以羁押我,启动正规的审讯程序。”



    “这份录音是曾日华分析出来的,他交给了我。韩灏并不知道这件事情。”虽然对方已经放弃了抵抗,但慕剑云的心态和语调却并没有改变,她继续走向对方的心灵深处,“我们是相信你的,你还不相信我吗?我并不是在调查你,我只是你的朋友,我想听你的倾诉。”



    罗飞和慕剑云对视着,慢慢地,他眼中那层防备的隔膜终于被对方融化,准备开始讲述十八年前一些不为人知的往事。



    “好吧……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在四一八惨案之前,Eumenides的名字就已经出现过,在警校内部。”罗飞这样挑开了话头。



    慕剑云“嗯”了一声:“据我所知,一共有四个警校学员受到过Eumenides的惩罚:考试作弊的男生,小偷小摸的女生,喜欢泄露别人隐私的男生,还有那个感情不专一的男生。”



    罗飞点点头:“你们掌握的资料非常齐全了。我们一共就做过这四件,其中第一和第三件是我做的,其他两件是孟芸做的。”



    “这样啊……原来是两个人!”慕剑云轻声感叹着,“我一直奇怪呢,你本领再大,也无法完成女生浴室里的那起案子啊——原来孟芸也有份呢。可你们为什么要合谋去做这些事情呢?”



    “不是合谋。”罗飞纠正道。



    “那是什么?”



    “我们俩是在……”罗飞踯躅了好一阵,最终才蹦出两个字来,“……比赛。”



    “比赛?”慕剑云不明所以。



    罗飞轻叹一声:“你也许很难理解我和孟芸之间的关系,我们俩是恋人,我们相爱着。可我们俩爱得越深,就斗得越厉害。我们互相爱慕、互相尊敬,可又互相不服……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外人不会明白的。”



    慕剑云却会心地笑了:“我明白。”



    罗飞惊讶地看着她:“你明白?”



    “我看过你们的资料。你们俩都是天蝎座的。”慕剑云侃侃说道,“两只好斗的蝎子如果挨得太近,必须要咬出个胜负来,他们的争斗才会结束——你别忘了,我是学心理学的。星座和血型对性格的影响是我最感兴趣的课题之一。”



    “哦?”罗飞愣了一会儿,回想着他与孟芸之间的点点滴滴,然后他苦笑着说道,“也许确实是这样吧。我们俩都急着要降服对方,就没人想着让一让。”



    “好了,先不说这些了。”慕剑云看着罗飞神不守舍的样子,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于是把话题拽了回来,“你还是赶紧讲讲具体事情的前因后果吧。”



    罗飞又是一声叹息:“那件事说起来倒是我的不对。那会儿学校在组织一次侦探小说比赛,孟芸平时有点人文方面的爱好,也想参加这个比赛。有一天晚上她给我讲起了她的构思:她想创造一个女性的人物,专门惩罚那些犯了罪但却没有受到惩罚的人。她从希腊神话里给这个人物取了个名字,就叫Eumenides。”



    “Eumenides……原来是这么来的。”慕剑云忽然蹙起眉头不满地说道:“你还真是挺会装的。”



    “嗯?”罗飞挑了挑眉头,不明白对方怎么突然冒出这样的话来。



    慕剑云嗔怒地“哼”了一声:“第一次我们谈到Eumenides的时候,你说不懂这个单词的意思。还亏我和你解释了半天,你那时候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傻帽?”



    罗飞尴尬地笑了笑,不接对方的话茬。



    慕剑云也笑了:“我暗中调查你,但你也骗过我。我们就算扯平了,以后这些事谁也不提。行了,说正事吧——后来呢?”



    罗飞接着回忆道:“孟芸让我给她的小说构思提点意见。我当时反对她把主角设置成女性——其实我也没多想,只觉得要完成相应的情节,男性角色比女性会更真实一些。由此我们产生了争执,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争着争着小说里的矛盾就转到了我们两人身上。她认为我是看不起她,我也有些毛了。后来我们竟相约打赌,要把小说里的情节付诸实践。”



    “我明白了。”慕剑云露出恍然的表情,“这就是你刚才说的‘比赛’?”



    “嘿,年少荒唐啊。”罗飞感慨地摇着头,给了自己这么一个评价,然后他进一步解释道,“我们约定,两个人轮流扮演Eumenides的角色,另一人则扮演警方,等某一次Eumenides的作案手法被警方识破了,那赌约便分出了胜负。我当时是刑侦专业的高手,而孟芸只是一个学心理学的女生,我觉得自己可以很轻松地胜过她。可是两个回合下来,我却仅仅和她打了个平手。”



    两个回合,显然就是指警校里发生的那四起案子了。想到案件中的离奇情节,慕剑云忍不住插问了一句:“你们是怎么做到的?孟芸的手法你没有猜透,你的手法也很神奇呀,能透露透露吗?”



    罗飞却摇了摇头,略带着悲声说道:“这是我和她之间的秘密,我只想讲给她一个人听。”



    慕剑云瘪了瘪嘴,不知是遗憾还是忌妒。



    罗飞却又长叹了一声:“如果我真的还有机会讲给她听,那该多好……可我当时却转不过这个弯,一定要和她分出个胜负。就在我筹划下一次行动的时候,四一八惨案却突然发生。关于这起案子的情况,你们现在知道的应该比我还多了。”



    话题终于说到了那血腥的一天,慕剑云蹙起眉头:“你的意思是,你对四一八惨案发生的内幕真的毫不知情?”



    罗飞摇摇头:“与惨案有关的事情,我可从来没有撒过谎——具体的情况第一次开会的时候我就讲过了。那天下午我回到宿舍,看到了孟芸留下的纸条和桌上的‘死亡通知单’。我吓了一跳,我的第一反应是:孟芸为了和我赌气,竟要拿袁志邦动手了?”



    慕剑云无声地点点头,处于罗飞当时的境地,这的确是非常合理的推测。



    “所以你虽然很紧张,却没有报警,只是竭力要和孟芸取得联系?”她问道。



    “是的,袁志邦见异思迁,这是孟芸最痛恨的行为之一。所以她拿袁志邦开刀倒也不奇怪。”罗飞沉吟道,“但我并不相信孟芸会去对袁志邦实行‘死刑’的惩罚。我认为她多半是要制伏袁志邦,给他一些惩戒,然后再逼迫我服输。要知道,我和袁志邦算得上是刑侦专业历年来最优秀的学员了,如果她真的做到我说的这些,那她毫无疑问会在争斗中占得大大的上风。”



    慕剑云沉思了片刻,忽然想到什么:“以为孟芸要对袁志邦下手,这是你当时的想法——那么孟芸见到‘死亡通知单’后,会不会也是相同的想法呢?她会认为是你要拿袁志邦下手?”



    “我后来也是这么认为的。孟芸遇难,显然她不会是发出‘死亡通知单’的人。可以想象,那天下午,她比我更早回到宿舍,看到了那份通知单,很自然地认定是我所为。所以她也没有报警,而是立刻出发去寻找我和袁志邦。你们前两天一直问我,孟芸在拆弹时为什么会那么相信我的话?”讲到这里,罗飞“嘿”地苦笑一声,饱含着痛苦与无奈,然后他幽幽地说道,“……因为她以为那个炸弹就是我设置的!”



    “是这样……”慕剑云整理着头绪,将罗飞的说法与案情事实一一地吻合起来,的确是环环相扣,并无矛盾之处。



    又琢磨了一会儿之后,慕剑云给出了自己的总结:“那就是说,真正的凶手是借用你们的创意实施了他血腥的犯罪计划?”



    “是的。我们自以为高明的争斗,却早已被他看得清清楚楚。他也许早就在嘲笑我们了,而他选择袁志邦作为下手对象,无非是要警告我们:他才是真正的Eumenides。”提及Eumenides,罗飞愤然的声音中竟夹杂着一丝恐惧。



    毫无疑问:在十八年前的那场争斗中,面对那个突然加入的对手,不管是罗飞还是孟芸,全都输得一败涂地!



    Eumenides……确实是个令人恐怖的对手。慕剑云也在心中叹畏着,然后她又抛出了另一个令自己难得其解的问题:“他的犯罪计划既然已经开始,为什么中间却间隔了十八年?”



    “总会有某些原因……但我现在也想不清楚。”罗飞摇摇头,接着又眯起眼睛说道,“你知道吗,还有一个疑问在困扰着我,也许你能帮我解答。”



    “什么?”



    “他的心理动机。如果最初是受到了我们的启发而作案,那么在十八年后,他为什么要把死刑计划提前透露给警方?这显然不利于他长期行动,与Eumenides肩负惩治罪恶任务的初衷背道而驰。”



    慕剑云冷笑了一声:“只怕他的出发点并没有你们当初设想的那么高尚,他只是在寻求一种游戏的刺激而已。当原有的刺激已经满足不了他,他便会想办法去提高游戏的难度。”



    “你这么分析也有道理。”罗飞沉吟着,“可是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国外也有过连环杀人挑战警方的案例,但都是作案后把相关消息透露给警方。如果要追求刺激,他也应该有这个过程。直接在作案之前就通知警方,这个难度的增加未免有些跳跃。还有,在此前他至少做过十二起案子了,警方却一点儿风声也不知道,可见他并不是一个已经疯狂到失去理智的人。”



    慕剑云觉得罗飞说得也有道理,她想了一会儿没有收获,就又反问罗飞:“你有什么想法?”



    罗飞摇摇头:“暂时也想不明白。不过他眼前的这次挑衅已经明显带有设计的意味,也许从接下来的事情发展中能看出一些端倪。”



    “接下来的发展?那不是就晚了吗?”慕剑云倒被罗飞说得有些心中发毛,“既然你觉得有玄机,得赶紧制止才行啊。”



    “你觉得韩灏会听我的吗?”罗飞淡淡地一句话便把对方顶了回去,但他很快又话锋一转,“我只希望……你能够帮我。”



    经过这番推心置腹的交谈,慕剑云已经彻底站在了罗飞一边,她立刻回应道:“怎么帮?”



    “我需要看到与四一八惨案有关的全部档案资料。”罗飞目视着慕剑云的双眼,郑重地说道。



    “行。”慕剑云非常痛快地答应了,“吃完饭到我的房间里,我们一起研究。来,快吃吧。”



    女讲师一边招呼着,一边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刚才只顾着交谈,饭菜一点儿也没动,此刻早已经凉了,不过在紧迫的案情面前,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而罗飞也像上足了发条一般,一口气干完了瓶中的啤酒,不久前那种闲散劲儿已然消失无踪。



    十五分钟后,罗飞跟着慕剑云回到了招待所的房间内。后者把四一八惨案的所有档案(包括曾日华前天转交给她的那部分)全都交给了罗飞。毫无疑问,这里面的很多内容都是罗飞之前未曾接触过的,尤其是罗飞自己作为涉案人的那些笔录和相关分析——这也成了罗飞将要阅览的重点。



    尽管对这些档案渴望已久,但真正阅读的过程对罗飞来说却又是一种痛苦的经历。因为他要极其细致地分析历史资料中的每一个细节,这使得与当年惨案有关的记忆碎片又一点一点地在他的脑海中堆积,逐渐拼凑成一段完整而又清晰的回忆。与此同时,和那段回忆相关的诸多情感也在他的周身蔓延开来:悲伤、懊悔、苦涩、仇恨……一一压迫着他的神经,让他无可逃避。



    慕剑云静静地坐在罗飞身边,作为一名心理学家,她能很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情感上的波动。她的心中渐渐产生了一丝怜悯。她甚至觉得自己此刻最大的欲望并不是要破获那些案子,而只是要帮助眼前的这个男人,帮他去摆脱那些纠缠在内心深处的痛苦。



    罗飞的情绪随着阅读的进程还在不断地恶化。终于,他似乎再也承受不住了,长叹一声之后,他闭上眼睛,双手从面颊上狠狠地搓到脑后,然后又搓回来,如此反复,像是要把折磨着自己的东西从脑子里挤出来一样。



    慕剑云扫过那些档案,发现罗飞阅读的正是当年郑郝明给他做的笔录。在打开的那一页中,记录着罗飞与孟芸通过电台所进行的那次通话。



    慕剑云明白,罗飞正在走向回忆中那最痛苦的顶点,当这次通话结束的时候,一场爆炸将带走他生命中曾经最为重要的两个人。



    “我知道这很难,但你必须走过去。”慕剑云淡淡地说道,“你比任何人都更接近真相,你能看到其他人看不到的东西。”



    罗飞的双手此刻紧捂着自己的眼睛和鼻梁,虽然他竭力想控制,但声音中仍然带着明显的嘶哑:“……我作了错误的选择,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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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外人:“两个警察一死一伤,你的同伴周铭也死了,是吗?”



    彭广福惶然点头。


    画外人:“然后?”



    彭广福:“我们开枪,警察也开枪了。”


    画外人沉默片刻,又问:“你知道那两个警察叫什么名字吗?”


    彭广福:“死了的那个叫邹绪,受伤的那个叫……韩灏。”


    “很好。”当画外人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也就意味着他的提问结束了。然后他依旧是那句话:“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罗飞一直在全神贯注地投入于录像中的场景,可是“韩灏”这个名字突然从彭广福的嘴里蹦出来,他的思维也难免被打断了。他转过头,诧异地看着不远处的专案组长,而后者钢齿紧咬,额头竟有汗珠渗出,情绪似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再看看其他人,从尹剑到曾日华,诸人或悲愤、或尴尬、或同情,竟没有一个神情正常的。联想到在宾馆刚刚找到瓶子时的情形,罗飞猛然醒悟:原来韩灏就是那起袭警案的当事人!而这样的案件肯定早已传遍省城警界,专案组其他人心中有数但不便提及,唯有自己还蒙在鼓里呢。



    这些思绪都是转瞬间的事情,录像中接下来的情节很快又把罗飞的注意力抓了回去。

    画外人:“警察找到你们没有?”



    彭广福:“找到了。”

    第六章 两分钟的时差 (第2/3页)


到了双鹿山公园里,那里有很多假山,我们躲在里面。”

    “对我来说,这是一场游戏。当游戏开始的时候,我就会把发射器打开,这样警方就会知道游戏的地点了。不过我只允许警方最多四个人来参与,如果他们能够遵守规则,并且赢了这场游戏,你就可以活着离开这里。”神秘人似乎正缓步绕行于彭广福的周围,而他的这番话更像是说给此时屏幕前的众人听。而专案组众人也都在蹙眉凝神,细细分析着对方话语中的寓意及后续事态的发展可能。



    韩灏拿起桌上的一个电子仪器,那也是警方在箱子里发现的东西,现在他们终于知道了这个仪器的用途。他们此前也尝试打开过仪器的开关,但只是看到空空的显示屏而已。也许只有等对方打开发射器之后,这个仪器才能发挥它的作用。



    “还有一个问题。”此刻神秘人脚步在彭广福的面前停下,阴森森地说道,“你也在参与这个游戏,可我不希望你泄露一些不该泄露的秘密……所以,我们要想个办法才行。”


    彭广福的脸上出现了骇人的神色,与此同时,在他的视线方向上,那只手再次出现在屏幕中,手指间的刀片闪烁着寒光。



    “不,不要……”彭广福绝望地哀求着,“我什么都不会说……什么都不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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