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火头军也很重要，人是铁，饭是钢，当兵的吃不饱饭，怎能冲锋陷阵呢？姑姑说，快弄点饭我吃，吃了饭我还要赶回去，河里涨水了，待会淹没了桥，我就回不去了。



    回不去就在家里歇两天，母亲说，好久没听你拉呱了，今晚上听你好好拉拉。

    姑姑说：都坐在原地儿别动，我吃口饭就走。



    母亲吩咐我姐姐赶快给姑姑端饭。姑姑掀起锅盖，抓出一个饽饽。饽饽烫手，颠来倒去，嘴里发出“咝咝”的声音。将饽饽掰开，夹上几筷子粉蒸肉，捏合后，咬了一大口，呜呜噜噜地说，就这样，别端碟子端碗的了，这样吃才香，我自打干上了这一行就没正儿八经地坐着吃过几顿饭。



    一边吃着，一边说，让我看看你们的洞房。

    王仁美嫌炕热，坐在窗台上，借着窗外的光，看一本小人书，一边看一边笑。



    姑姑来了！我说。

    纯属造谣！姑姑被饽饽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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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擎着一把油纸伞，挽着裤腿子，赤着脚，鞋子在胳肢窝里夹着。



    别说是下雨，下刀子我也要来啊！姑姑说，我侄子是英雄，英雄结婚，我能不来吗？

    傍晚时，姑姑过来吃饭。一进大门就喊：姑奶奶驾到！怎么连个迎接的都没有？



    我们慌忙跑出来迎接。母亲说：下这么大的雨，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我说，姑姑，我算什么英雄？我是火头军，做饭的，连个敌人的影子都没见着呢。

    姑姑说，那可不行，明天县政协开会呢。

    姑姑进了西屋，众亲属一片忙乱。坐在炕上的，弓着腰往炕下挤，想给姑姑让位。

    跑儿，你知道吗？母亲说，你姑姑升官了，政协里当上常委啦。



    这算什么官？姑姑说，臭杞摆碟凑样数呢。

    她的脚也不小，几乎与我的脚媲美。她就这么赤着两只脚，在那不足两平方米的小炕上转圈。本来伴娘也应该陪新娘坐床，但一个王仁美就满了炕，她那两个堂妹只好一个站在墙角，一个坐在炕沿上。好像为了显示个头似的，她踮起脚尖，让头顶顶着纸天棚。



    这似乎是个好玩的游戏，她踮着脚在炕上转圈，跳跃，脑袋顶得纸天棚“嘭嘭”响。母亲手扶着门框，探头进来，说：媳妇，你把炕蹦塌了，今夜在哪里睡觉呢？她嘻嘻一笑，说：炕塌了，就在地上睡。

    第二章 (第2/3页)

条被子，折叠成方形，摁在墙角，说：夫人，请上去坐！王仁美嗤嗤地笑，说：小跑，你真逗，一口一个夫人叫着，你还是按咱这地方的习惯，叫我媳妇，或是像从前一样，叫我仁美。我无话可说，娶回来这样一个痴巴老婆我还能说什么？她根本听不出来，我叫她夫人，是在讽刺她，是在发泄我对她的不满。好吧，媳妇，仁美，请上炕。我在她那两个堂妹的帮助下，脱下她的鞋子，剥下那两只湿漉漉的尼龙袜子，把她掀到炕上去。她一上炕就站起来，脑袋顶着纸天棚。在如此狭窄低矮的地方，她显得更高了，那两条鹤腿，几乎没有腿肚子。

    王仁美一个蹦儿就跳到了炕下，抓着姑姑一只手，说：姑姑，我有事找您，您就来了。



    找我啥事？姑姑问。



    王仁美压低了嗓门，说：听说您那儿有一种药，吃了能生双胞胎？

    姑姑脸一拉，道：你听谁说的？



    王胆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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