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狐狼之争 尾巴初现
小龙已经发觉,但他没回头,连动都不动一下。
“把灯吹熄掉!”来人低声发了话。
来人移到桌旁床沿坐下。
“红杏,我正要找你!”小龙尽量使声音平静。
“我知道你亟想找我,所以我来了。”
灯光刚灭,房里是短暂的黑暗,由于窗子透光,很快地可以彼此看到对方的睑。
“红杏,我不必问也知道你的来意。”
“可是……你没完成诺言。”
“谁说的?”
“什么,你已经……”声音放得更低,“你已经杀了井江?”
“等于是杀了!”
“这怎么说?”
“我有一百个机会杀他,但你却在节骨眼上出手救了他,这不等于杀了一样?”
“浪子!”红杏的声音有些颤抖,“我那是不得已,时机不巧,我不得不违反心意来做。”
“唔!什么不得已?”
“当场暗中突然来了人,如果你杀死井江而我袖手旁观的话,我事后一定会被杀,而且误了我的大事。”
“不管你作何辩解,咱们先履行诺言。”小龙侧过身正对红杏。
“不,浪子,这不是你的真心话……我明白你不是那种人。”
“这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
“你真的要……”红杏的眸子在暗中放光。
“这还能假么?”
“我……看错了人!”咬牙的声音清晰可闻。
小龙心中一动,看错了人四个字表示她内心中很看重自己,当然,小龙根本是故意发泄怨气的一句话,实在毫无这种居心,他转变了话风。
“红杏,你试试解释看?”
“刚刚说过了,我怕坏了大事,所以才做出使你误会的事,我们之间的约定并没改变。”
“仍然要我替你杀人?”
“是的!”她回答得很坚定。
“你们不是一路的人么?”
“对!”
“为何要不计代价地除去他?”
“他本身的罪孽该杀,更主要的是他会坏我的大事,所以……”
“我听不懂?”
红杏又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打主意。
“好,我告诉你,信不信由你,井江处心积虑要占有我的身体,他决心要我随他远走高飞,而我……”话声中断了片刻,“我必须要保持我完璧之身,才能完成我的心愿……”
“什么心愿?”小龙大为困惑。
“我只能告诉你到此为止。”
“不对!”
“什么不对?”
“如果我已经杀死了并江,而你当然要兑现诺言,把身体给我,你还能保持完璧么?”
“这……”红杏似乎无言以对。
“这什么?”小龙毫不放松。
“浪子!”红杏的声音有些凄哽,“诺言当然是要兑现的,可是……得等时机。”
“哈哈哈哈,你把我浪子当三岁小孩?”小龙一把捉住红杏的手,指头按上腕脉。
“浪子,不要……”
“我最恨被人捉弄,反正话是当初你自己亲口说的,这不能怪我……”
“浪子,你真的……”
红杏被扣牢的手突然从小龙的掌握中滑脱,人像野兔般溜到了房角,速度之快,身法动作之灵敏犹如鬼魅。
小龙怔住了,五指扣牢了腕脉,竟然被滑脱,这是他从未经历过的怪事,感觉上像是红杏的手突然变成了无骨,柔软滑腻,泥鳅般脱出控制,使人连转念的余地都没有,这是什么功力。
“浪子,希望你成全我!”红杏的声音不是柔媚,而是一种哀呼。
“你是只小狐狸!”小龙吐口大气。
“你说我是什么我全接受,只求你……”
“不要说了,我根本没那意思,只是闹着玩的。”
“这点我完全相信。”
小龙连转了几个念头,从怀中取出那块写有血字的绢帕,用两个指头钳住扬起。 “这绢帕是你的?”
“哦!不错,是我的,特别留在现场给你指路。”
“你算准我一定会发现?”小龙很难相信这句话。
“浪子,很多事只能凭运气,料不中是自然之理,料中了是运气好,凭这点,我相信我的运气还不错。”红杏笑了笑,她似乎又恢复了刚进房时的神情。
小龙点点头,她说的不无道理。
“红杏,希望你说真话,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小龙目光灼灼,直照在红杏的脸上。
“我的身份很复杂,从个人来说,我就是我,假不了的,从另一方面来说,我……”
“怎么样?”
“照你对我的看法,我是只狐狸,不得已而做的狐狸,事实迫我非做狐狸不可。”不着边际的答话,没半句是肯定的,使人莫测高深。
“一连串的凶杀,怎么回事?”
“这个……”红杏犹豫了一下,把身体朝前挪近些,“有计划的劫夺,有计划地灭口,然后演成了意外的黑吃黑。”
“劫夺的是谁?黑吃黑的又是谁?”
“等你杀了井江,我便告诉你。”
“你又趁机勒索,算是新的条件么?”
“不,因为井江没死之前,说出来会影响大局。”
“你还有大局?”
“浪子!唉!希望有一天你能完全明白,我现在无法解释。”
“我也不一定想知道,我再问你一个人……”
“谁?”
一个身穿锦袍的老者,剑法相当惊人,长相也不俗,曾在磨坊出现,他是谁?
红杏吃惊地向后退了一步。
“他……在磨坊现身?”声音是发颤的。
“对,他是谁?”
“一个随时可以要我命的人,我要走了,你不知道最好,现在请你办件事,你马上去磨坊,堆麦子的仓房里,麻袋底下有几个皮褡子,你找到后把它藏在你认为最隐秘的地方,千万请你办妥这件事,我一定得走,再逗留……”话还没完人已闪出了房门。
小龙本想叫住她,但只抬抬手没发出声音。
她没说出锦袍人是谁,只透露是随时可以要她命的人,看样子她对那锦袍人相当畏惧。
磨坊麦仓里的皮褡子……
小龙有些明白了,皮褡子是马背上用的东西,里面装的定是赃物无疑,她说意外地黑吃黑,那赃物的得主应该是第三方面的人,她到底是哪方面的人呢?
赃物之中可能有万年龙骨,单只为了这一点,小龙就非去不可。
于是,他提剑出门。
三更。
月正明。
小龙又来到了磨坊。
所谓麦仓,是卧室房边的一间装有防潮地板的小房间,还有些待磨的麦子堆放着,小龙很快地就找到了。
照红杏的说法,东西是藏在麦袋的下面,小龙移开麦袋,摸到了皮褡子,不多,一共只两个,但很沉重。仓房里很黑,没灯火,无法检视褡子里的东西,小龙两手各抓一个,到了坊后空地,就着月光,打开来看视。
袖褡里塞满了珍珠宝玉和金锭子,小龙对珠宝并不内行,他叫不出名字,只是凭常识判断价值不菲。
这些金珠染满了中州大侠郭永泰一家人的鲜血,也是罪孽的代表。
小龙对这些足可供几代人享受的珠宝毫不动心,他的目的是要找万年龙骨合药,救治侄儿小威。
翻了两遍,没发现任何类似龙骨的东西,他失望了,又一次落了空。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可能保有龙骨的对象,便是当年三个得宝者中的三星手鲍天成。
江湖茫茫,何处去找寻鲍天成的下落呢?
他手按着皮褡子发呆。
好半晌,他才想到这东西该藏到哪里去?
关系着几十条人命的赃物,似乎可以闻到血腥味。
代人藏赃,是否也成了共犯呢?但目前无法处置这东西,郭家已经没后,同时既然默应了红杏之请?就得忠人之事。
从赃物追凶,能稍安枉死者地下之灵,也算得上是件侠义之行,小龙作了决定。
起初红杏请自己杀井江,说是为了阻止这场杀劫,那就等于指出井江是主凶之一。
红杏何以又不肯吐实呢?
她的行为何以如此诡异?
突地,磨坊侧方传出响动,还有喁喁的人语声。
小龙心中一动,立即抓起皮褡子闪入树丛暗影中。
不久,两条人影来到原先小龙停留的坊后空地,赫然是井江和红杏。
小龙在暗中感到很困惑,红杏暗里排拒他,明里却又偏喜欢跟他在一起,实在令人费解?
“红杏,你到底打定主意没有?”井江开口问。
“我……”红杏期期艾艾地答不上话。
“红杏,这是最好也是最后的机会,我们可以到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去舒舒服服过日子。”井江抓住红杏的手,“难道你不想过正常人的日子?”
“我想……可是……”
“红杏,想想,两个人长相厮守,吃穿不尽……”
“我不敢!”红杏紧咬下唇。
“嗨!你怎么这样没胆,真急人,好,我让你瞧瞧,开开眼界。”井江说着,放开抓住红杏的手,快步走到井边不远的驴棚里,伸手到稻稿堆里一阵乱摸,像是找什么东西没找到,“咦!”了一声,直起腰,用脚扫拨乱草,仿佛发了疯似的。
“井大哥,你……找什么?”红杏觉得奇怪。
“东西……没了!”井江的声音全变了调,脚仍扒踢个不停。
“什么东西呀?”
“完了!”井江颓丧地走出驴棚。
“什么完了?”
“我放了些东西在棚里稻草堆中,几辈子花不完的财宝,怎么会……嗨!”猛跺脚。
“井大哥!”红杏双眼发亮,“你说的东西莫非是从郭家……”
“别说下去!”井江恶声阻止。
小龙骤然明白过来,杀死自己人吞赃的是井江,红杏把东西移到了麦仓,然后请自己取出来另找地方妥藏,这么说,红杏是真正的黑吃黑,而自己却成了被她利用的工具。想到这里,一股无明的火升了起来。
这女子说她是狐狸还不足以形容她的狡诈。
“怪事,怎么可能呢?”井江喃喃自语。
红杏没接腔,怯怯地望着井江。
“红杏!”井江上前几步,“我们马上远走高飞。”
“马上?”
“不错,万一事情败露……将死无葬身之地。”
“这……井大哥,没人知道呀?”
“东西没了,谁知道是谁发现取走的,说不定……”井江打了一个寒噤,没说下去。
“井大哥是说……也许被自己人发现取走?”
“极有可能。”
“那有什么关系!”
“什么,没关系?”
“谁又知道是你……”
“你知道!”井江一个字一个字说出口。
“我只是猜到而已,又不曾见过东西,我守口如瓶,一辈子也不会被人发现。”红杏说得很轻松。
“红杏!”井江眼里射出可怕的寒芒,月光下更见冷厉,阴阴地道,“你除了跟我走没第二条路。”
“我……”红杏吃惊地向后退了一步。
“红杏,我们走。”
“井大哥!”红杏的声音在发抖,“我不敢这么做,我怕……”
井江上前一把扣住红杏的腕脉。
“红杏,我会永远爱你,我们会有很幸福的日子过,我们出关……”
“井大哥,我……不要。”
“红杏,我没时间说服你,不管你要不要,跟我走定了,你是乖乖走还是……”
“井大哥……”红杏的声音似乎哀求,“放开我!”她努力挣扎,但挣不脱。
井江出指疾点,红杏瘫了下去,却被井江拦腰抱住。
小龙正要现身出去,意念一转,止住了,他记得很清楚,在客店房间里,红杏也曾被自己扣过,但她轻而易举地脱走,而且身法如魅,现在她表现得如此不济,必定另有图谋。
井江把红杏横托胸前,她本来生得娇小,抱起来并不怎么费力。
小龙在考虑该不该现身阻止。
井江正要转身……
一条人影幽灵般出现井江身后丈许之处,是个女的,赫然是胭脂狼霍香。
“井首座!”霍香冷阴阴地唤了一声。
井江车转身,正好与胭脂狼正面相对,他像突然见了鬼似的连退两步,颈子缩短了一半,脸孔也变小了。
“啊!是……霍大姐!”井江勉强出声。
“噫!小妞怎么啦?”胭脂狼边说边迫前两步。
“红杏,她……被人袭击,受了重伤!”井江的异常反应只是一刹那,他很快恢复了正常的神情。
“被什么人袭击?”
“不知道!”
“你跟她怎会深更半夜来这种僻静地方……”
“弟兄们不能白死,我想查个水落石出,迫出杀人劫物的家伙。”
“噢!”胭脂狼又上前两步,双方差不多已是面对面,相距不到四尺。
“霍大姐怎么也来了?”
“目的跟,你一样。”
“有眉目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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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坊追赃是二斗子提供的线索,他怎么知道的?为什么要支使别人?
路边凶案现场场地遗留的指路绢帕是谁的杰作?当然是女人,难道会是……
最使他头痛和不了解的是红杏,他分析不出她到底是那一类的女人。
老山羊和二斗子也是相当邪门的人物,从长治到孟津所发生的事件中,都有他俩在场,他俩如此热衷于替别人料理后事么?
房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人影悄然掩入,随即隐到灯光不及的床尾暗处。
小龙心头为之一震,他已听出来人是谁了,她自己找上门,那真是求之不得。
小龙吹熄了油灯。
“干吗要熄灯,见不得人么?”
“不是见不得人,是不能让人见。”
小龙坐在桌边,啜着苦茶,望着孤灯,他在默想一天中所发生的一切。
为了求万年龙骨而枝节横生,这是始料所不及的。
第八章 狐狼之争 尾巴初现 (第1/3页)
客店房间。
“噢!说说看?”
“你来践约。”
“践什么约?”
“来陪我睡觉:”小龙从来不对女人说过轻薄话,也没有起过任何邪念,但他对不可琢磨的红杏却故意说出这种话。
红杏沉默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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