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死而复生

    那时候的人们不仅生活条件差，医疗条件也差，早产、难产或者新生不久因为患上各种疾病死亡的婴儿太多。



    更有甚者，有些愚昧残忍的父母为了多生一个儿子，以便将来帮衬着家里的大人出海打渔，便将新生的女婴像卸下的包袱般偷偷地杀死或者遗弃，对外谎称孩子生即夭折。

    据说这样做，是为了让这些死去的孩子不要留恋短促的阳间生活，及早轮回投胎做个长寿健全的人。



    发觉到自己身处之地是死孩孤地儿后，恐惧不由地笼上心头。让我产生惧意的不仅仅因为这里是墓地，也不完全是因为清楚地意识到眼前这些孩子都是已死之人，还有一个更加让我害怕的是──流浪狗。



    村里的流浪狗很多，它们因为太饿，常来这里刨挖新死的孩子尸体饱腹。这不是我的听闻，而是之前我跟一群孩子来这附近玩耍时亲眼所见，那血淋淋的一幕曾让我连续几个夜晚被噩梦困扰。

    适才明亮的树林如流云蔽日般骤然黯淡下来，空气阴冷而凝滞，使那些带我过来的孩子的身影看起来鬼影憧憧。



    嬉笑声乍然消失，那些孩子用一种诡异的绿瞳瞪视着我，除了我的呼吸和心跳声，四周灰朦暗沉死一般的静寂。

    海岛不像陆地有很多高山峻岭，我们这里所谓的山都是一座座植被稀疏的圆形的土丘，没有高山那般险峻和陡峭。



    因为我们这里是一个四面环海的岛屿，所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所以，山上除了一些天然生长的野花、野菜、杂草和树木外，根本没有任何农作物。粮油、蔬菜和瓜果这些地产的东西，都是公社出船不定期地到岛外很远的地方统一采买，或用我们当地的渔产换来的。

    死亡在我当时那个年龄还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只知道这个人我永远也见不着了。



    当见到梦里那几个死去的孩子时，我虽有些诧异和胆怯，但故友重逢的喜悦压过其他的顾虑。我与他们嬉戏追逐着，在他们的引领下，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座土丘。

    眼前的这座土丘我印象太深刻了，因为这块地方是埋葬所有未成年儿童的荒地，也算是墓地，我们当地的土话叫死孩孤地儿。

    那个年代的警察可没现在这么尽责，更遑论我们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孤僻之地了，所以，没人替这些枉死的孩子伸冤，而这些孩子死后的归宿便是这一片面朝东南的死孩孤地儿。

    这是我们当地对未成年孩子死亡的安葬仪式，其实也算不上是仪式，只能算是掩埋。现代有钱人家死条猫啊狗啊的，估计都比这些可怜孩子的安葬仪式要像样。

    记得当时村里跟我感情交好的一个女孩因病死去时，我还偷偷地尾随她家的大人去给她送行。躲在树后的我看着她瘦小的尸身被一个旧毡包裹着，放进一个浅挖的坑子里埋葬。



    没有任何出殡该有的哭声，也没有烧纸钱、供祭品、立墓碑，就那样孤零零地堆砌出一个高于地面约二十公分的土疙瘩，在土疙瘩顶端压上一块石头。

    最后，当我终于变身回自己时，我发现在我身边围绕着一些年龄各异的孩子，这些孩子中有几个我是认识的。



    五周岁的我早已记事，因为姐姐已经上小学没大有时间陪我，平时我便经常与村里年龄相仿的小孩子在一起玩耍，但我清楚地记得梦里出现在我身边的那几个熟识的孩子是死掉的。

    第二章 死而复生 (第1/3页)

    起初我像是一只翱翔天际的雄鹰，乘风展翼，横越海洋，俯瞰着自己生活的海岛；接着我仿似又变身一条遨游大海的鱼儿浏览海中的奇景；再接着，我又似一只蛰伏地下的老鼠，在暗黑的地底深处打洞寻找出口……

    我无助地观望着他们，他们亦然，像是一种无声的对峙。那种恐惧的感觉徐徐渗透进我的身体，我从来没那么害怕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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