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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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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朝桉转头望她,眼底带着复杂的温情,“只是绵绵,如果你愿意,我现在还是可以安排人送你出城,你回京去寻雪桉,待在她身边,便能远离战火了。”



    沈绵桉当即拒绝,目光坚定执着,“兄长已选择与城共存亡,我又怎么可能背弃兄长与城中百姓,独自苟且偷生。”

    沈朝桉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声。



    那声回答在破晓前的黑夜里显得缥缈空寂,几乎像是不曾回答。



    “试试吧。”


    2



    饶是沈绵桉心里已经有底,战败后的情况会糟糕异常,直面事实的时候她也难以平静。

    恐惧从空中逼来,厮杀声愈演愈烈,刀兵碰撞,血肉横飞,沈绵桉感到一种未知,紧紧摄住她的心脏。



    她咬了咬嘴唇,坚定道,“还有我在,我会想尽一切办法,保住你们。”



    城门被攻破的时辰比沈绵桉想象中来的更早,风雪天,暮色来的早,树林萧索,无边的虚空里回荡着呜呜的风声。



    残墟上蒙着薄薄的一层细雪,愈发的苍凉颓败,实心红木城门终于不堪重负,巨大的轰鸣后,倒下了。



    沈绵桉心下已经安定很多,手上依旧不疾不徐地慢慢处理着士兵的伤口,甚至对那人叮嘱说,“三天之内不能沾水。”



    叛军纷乱的脚步如地上雷鸣,越来越近,那人心惊胆战,“沈小姐,我们真能活到三天以后吗。”



    沈绵桉莞尔一笑,“会的。”



    她整了整衣裙,简单洗掉手上的血污,站起身来,迎着凶神恶煞的叛军走出去,对包围上来雪亮的剑尖视若无睹,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她周身气度不凡,小兵摸不准底细,也不敢轻举妄动。



    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感觉在指引着她,沈绵桉停了下来,叛军绕过她两侧归队。



    一人一骑在暮色之下缓缓向她行来。



    浓黑锋利的长眉,点漆般的星眸,优雅流畅的唇形,似笑非笑地勾着,虽然还是同样昳丽的形貌,但眉目间已褪去了从前那份骄傲放纵,棱角分明,疏冷若冰雪。



    她漠然地问他,“我兄长呢?”



    他微微抬眉,继而微笑道,“死了。”



    也许是刚刚杀完人,他眼中的杀意与残忍还来不及退却,鬼魅如地狱修罗,手中的银枪滴落鲜血,身后无数死尸,苍白的脸上溅了血,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霍湛还特地将副将最疼宠的小女儿捉来,让她亲眼看着自己阿爹是如何死去的,随后将那可怜的女孩儿扔回给她肝肠寸断的母亲,让副将一家永远活在痛苦之中。



    不知他做那些事的时候,是不是像现在这样,一脸平静冰冷。



    沈绵桉略略恍惚。



    那个趾高气扬,永远嘴硬心软的小少爷,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记忆。



    3



    沈绵桉的出身,有些不大不小的尴尬,她虽出生在临安沈家,却是庶女,生母是她父亲的心爱之人。却因为异族人的身份不能被娶为正妻,只能委身为妾。



    阿娘容姿艳美,这样的艳美实在遭人嫉妒,各家的夫人从没有接受阿娘的意思,眼中总是带着轻蔑与嘲笑,连她也要被人私底下叫做杂种。



    阿娘终日郁郁寡欢,在生下弟弟后撒手人寰,因为弟弟不曾足月,先天病弱,也没能活得下来。



    阿娘走后,兄长沈朝桉与姐姐沈雪桉来亲自接她回府,抚养她长大,沈绵桉虽为庶出,却从不曾被亏待过。



    在她十一岁那年,不过初初表露了一番对医学的兴趣,沈朝桉便替她求了去鸿都学宫的名额。



    医女的地位低下,兄长与姐姐却只因着她喜欢便全力支持。



    只是她日日待在鸿都学宫中,兄长与姐姐也难免有照顾不到的地方。



    霍湛那时没少欺负她。



    霍湛出身名门霍家,是最受宠爱的嫡幼子,长得一副极好的面相,还天资聪颖,不过随意下场一试便中得会元。



    彼时少年慵懒地躺在红粉场上,纤长手指随意握笔,恣意挥洒间便是一篇锦绣文章,风姿冠绝京城。



    鸿都学宫上下对他几乎都是有求必应,遑论少女们见到他时绯红的脸颊。



    唯独只有她不给他面子。



    她虽然身娇体弱,但她长在沈家,她的爪牙锋利得很,霍湛每每来招惹她,总是讨不了好。



    她不喜欢霍湛,因为他的惫懒轻浮,仗着家世良好和天资聪颖,便随意拿底层百姓取乐,故意纵马长街糟蹋卖菜小贩辛苦一年的收成。



    她看不过眼,不但给菜贩治了伤,还给了银子补偿菜贩的损失。



    霍湛许是瞧着她有趣,问了她一句,“沈家的小娘子竟是这般的滥好心?”



    她站起身来当街申斥他,骂的什么她早就记不得了,只记得那天霍湛的面皮上红一阵白一阵,显然是气急了。



    她和霍湛的梁子就是这么结下的。



    后来霍湛便乐此不疲的日日捉弄于她。



    她走到哪霍湛便跟到哪。



    在她回府的必经之路上突然跳出来,嘲讽她被夫子抓住打盹的窘迫;她新打的首饰,霍湛隔天便打一套一模一样地送给戏子;霍湛甚至盘下书局,凡是她要的医书,霍湛统统不卖。



    她越是恼怒于霍湛的纠缠,霍湛就笑得越是高兴。



    可霍湛也是最不能容忍旁人欺负她的人。



    刑部侍郎的儿子耿墨想要讨好霍湛,在霍湛带人团团包围欺负她的时候,跟着啐了一口,骂她“流着苗疆人的脏血,小杂种。”



    她一霎脸色惨白。



    霍湛闲闲地笑着,“你说什么?”



    耿墨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霍湛一拳打趴在地上,拍了拍手居高临下地望着耿墨,“爷都舍不得骂出口的话,给了你几个胆子说出来。”



    她不领霍湛的情,冷声讥讽,“他不过是揣度着将霍少爷想说没说出口的话说出来而已,霍少爷倒不必动这么大的气。”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霍湛却伸手拦住她,认真地望着她,“我真的,从没有对他们说过这样的话。”



    她当时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只觉得又生气又恼怒,她并不对耿墨生气,她自己都奇怪,她竟是对霍湛生气。



    霍湛的胳膊横在她眼前,她过不去,一时气急,上去一把撸开霍湛的袖子,露出雪白光洁的手臂。



    霍湛偏头,唇角似笑非笑,像是很好奇她想做什么。



    她低下头逮住霍湛的胳膊便死命的咬,感到有丝丝腥甜渗入口腔时才停下来,她是真恨不能活生生咬下霍湛一块肉来。



    咬够了,出够了气,她满意的甩开他的胳膊,本想在他眼里看到相同的恼怒,却发现他一直在定定的望着自己,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他秀致的眉眼里满是戏谑,唇角微微勾着笑意,像是盛夏里蜻蜓略过湖面,在她心里荡起一圈圈涟漪。



    “小狗崽子,咬了我,消了气了?”



    她脸红了,低声骂了一句,“混蛋!”后落荒而逃。



    背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



    明明细细想来,其实他们连好生说过几句话的时候都少有,每次见面总是剑拔弩张,她却将一颗心遗在他身上了。



    曹家向阿姐提亲,阿姐来问她的意思时,她满心满眼想到的,只有那个性子恶劣,总是欺负她的霍湛。



    她更加没想到的是,霍湛听的曹家来提亲的风声,竟然不管不顾的在书院里拦住她。



    她记得那日的阳光极好极好,是春日,柳叶抽芽,万物复苏,他将她逼到一块大石上坐着,双臂撑在她身前,将她困住。



    他跑的急,气都还没来得及喘匀净就问她,“我想向沈家求娶你,你愿不愿意?”



    她那一瞬间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霍湛这个登徒子,他怎么能直接问她的意思,他这是私相授受!他他他真是个混蛋。



    他目光灼灼的又问了一句,“沈绵绵,我是认真的。真的,你只需要回答我,愿意,还是不愿意就好。”



    她在心里尖叫,这个混蛋怎么可以叫她绵绵呢!



    可是她却禁不住的,缓慢的,点了头。



    她看见他眉眼俱笑,一步一回眸的跑开了,少年的白衣在日光下耀眼夺目。



    亲姐姐霍浅更是叛臣萧昀的正王妃,霍家一下子从炙手可热到门可罗雀。



    为了保住霍湛的命,她将霍家最后留给他保命的影卫骗出交给了兄长,她亲手折断他的羽翼,向上位者表明霍湛如今已经全无威胁,只求留下他一条性命。



    她那时想,哪怕霍湛余生庸庸碌碌,她也愿意陪着他一辈子。



    兄长问她,是否还要嫁给霍湛的时候,她斩钉截铁的应了是。



    她不在乎霍湛是否前途尽毁,是否身负叛国嫌疑,她只知道,她想同这个人,站在一起。



    她抛下家族门楣,抛下女子的矜持骄傲,执意要嫁给他,但他们成婚的那天,他叛逃了,他让她沦为了满京城的笑柄。



    少年愤怒远走的身影至今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是卑微庶女,被相府公子执意求娶,成亲当日夫君却逃了婚



    他眼眶通红,像是发狠的小兽,“沈绵桉啊,你真是,好会骗人,你要我后半辈子做一只笼中鸟待在你身边吗?”



    而后他叛逃出境,投入昌平王的阵营。



    她背弃了他,他也背弃了她。



    她和霍湛的那一纸婚约,更像是一场笑话。



    4



    “霍湛他在四年前,曾向我们讨要过你,说你是他未过门的妻子,要接你到临平完婚。不管他出于何种目的,但你对他,确实有一种意义非凡,如果现下有谁还能够影响霍湛,那大概只有你了。”



    “绵绵,用你去牵制霍湛,这很无耻,难度也很大,但眼下,我们无路可走了。”



    这是兄长去赴死之前,给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沈绵桉攥紧了袖袍里的东西,她能想到她对于霍湛的意义非凡,只有这一点了,现在,她要用这一点来跟霍湛谈条件。



    沈绵桉身上穿的单薄,冰天雪地里,她却觉得浑身发热,她竭力绷直面皮,和兄长一样,做出平静之态,不叫旁人察觉到自己的心绪。



    “沈绵桉啊,好久不见。”



    他叫她的名字时,总是不自觉的在尾音里低低的加上一点叹息,故作正经,实则带着三分散漫的亲昵,惹人遐思。



    一层一层暗下去的暮色下,火光透出来,他骑在黑骏马上,她要仰头看他,风雪很大,他裹着墨狐大氅,不动如山,俊美如雪天妖神。



    沈绵桉垂眸,掩下眼底波涛汹涌的情感,冷漠的道,“我有一笔交易想同霍将军做。”



    她听见霍湛低低的笑了,“你说。”



    她抬起头来看他,“不要屠城。”



    谷城是由霍湛攻破的,按照萧昀座下惯例,便是将谷城赏给霍湛了。



    霍湛好整以暇的待在马上,“那你说说,我为什么要答应你呢。”



    沈绵桉深吸一口气,拿出紧攥在掌心的玉牌,霍湛的瞳孔猛然缩紧。



    “这块令牌,我还给你,你放过谷城的百姓。我要你在这里一日,便要保他们一日的安稳。”



    沈绵桉手中的玉牌是霍湛传世的家主令牌,是霍湛的阿娘交托到她手中的。



    中年妇人经逢大变之后形如枯槁,临死之前紧紧攥着她的手一字一字恳切的说,“霍家百年忠良,断不会出背主忘恩的叛臣,你是阿湛选中的人,绵绵,带他回来。”



    霍湛不要霍家也就罢了,他如果要承继霍家,那就必须与沈绵桉完婚,由沈绵桉手持玉牌与他同归,霍家长老才会将完整的霍家交回霍湛手中。



    如果霍湛弃掉沈绵桉,那他此生都不再是霍家子孙。



    沈绵桉说的斩钉截铁,实则背脊不停发冷汗,六年过去,她半分把握不透霍湛的性子,以他百无禁忌的行事风格,他真会在意家族名分吗。



    但事已至此,她毫无退路。



    她隐藏情绪,目光坚定如玉的与霍湛对视。



    漫天风雪里,霍湛挑眉,“好。”



    暇与周围的冷漠消磨。



    霍湛实在的知道该怎样折磨她。



    但她不会屈从于他的软刀子杀人,她心神难定的时候就闭上眼,默默的背诵曾看过的医书与诗词。



    她想,自己一定要保持敏锐与坚强,时机转瞬即逝,她要把握住每个机会,为尚在前线厮杀的王军多争取一线生机。



    这一夜的霍湛回来并没有急着入睡,而是冷声吩咐亲卫兵先下去,沈绵桉迅速察觉到了机会,她开口道,“你受伤了。”



    她不是疑问,是肯定。



    霍湛目光沉沉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沈绵桉淡然处之,“你知道的,我是医女,让我帮你处理。”



    在霍湛营帐中的这些天,她已经将各处有什么都摸的清清楚楚,熟练的从暗格中取出霍湛自备的医药包。



    霍湛看向她的眼神里带了嘲弄,但终究没有制止她的行径。



    那一处箭伤在他肩头,血呈紫黑,溃烂见骨,是箭头喂了毒,所以才伤的这么重,沈绵桉知道这种毒,初时只觉微微酥麻,随着行立坐卧伤口会越拉越大,痛可钻心。



    难为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面色无常的走回营帐中来,沈绵桉轻扯嘴角,“你在叛军这里混的也不怎么样嘛,受了这么重的伤,连个大夫都不敢通传,怕传出去被人趁机一剑刺下马来?”



    霍湛脸颊微微抽动,他冷下来,看什么都像是在嘲弄,“怎么?小庶女,你心疼了吗?”



    沈绵桉微微一笑正视他,“你会心疼敌人吗?”



    霍湛低眉一笑,“我怎么忘了,你是沈家人,想从我这里撬些信息,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的。”



    他猛然钳住沈绵桉的手腕,将她扯住,逼迫她与自己对视,眼眸深深的望着她,“那么,小庶女,告诉我,你从我这个伤口得到了什么信息。”



    “你只需要知道,你伤口上的这毒普天之下能解的人不超过三个人,其中一个是我就够了。”



    她幽幽的冲着他笑,“反正我在你这里也并没有别的事做,立时三刻你拿我也没有办法,既然我是医女,对你又有价值,何不好好利用?”



    霍湛放开了她。



    但眼睛还是死死的盯着她,他有些医术底子,她知道,所以她没有直接在他的伤口上再次投毒,老老实实的替他清理了伤口,又从香囊中取出一颗自己炼制的百花解毒丸,递给他服下。



    “明日我再给你开一张药方,你吩咐手底下靠得住的人去煎,一连七日服下后就无大碍了。”



    沈绵桉刚将一切交代好,帐帘外便传来一声急急的呼喊,“将军!不好了,王妃又魇住了。”



    来人嘴中的王妃是霍湛的亲姐姐霍浅。



    霍湛猛然站起身来要冲出帐去,走之前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沈绵桉,上前两步拽住她的手腕,“你说得对,把你放着也是白白浪费了,倒不如好好利用。”



    6



    霍湛带着沈绵桉深夜急驰到了昌平王府,霍浅的侍女已然等在了门口,见着霍湛就焦急的把他往里面引,脚步匆忙,一面引路,一面掉泪。



    “王妃是昨日傍晚犯病的,谁都不识得,只是哭喊着头疼,现下闹得累了,便在窗前发呆,只盼着将军来了能叫王妃清醒过来。”



    进门之前,霍湛悄然警告沈绵桉,“殿下没有见过你,你只当是我从外面请来的医女,不要自露马脚。”



    沈绵桉点头表示明白。



    霍湛放开她,急匆匆走进内殿,萧昀站在帷幕外,似乎并不被里面的人所接纳,霍湛上前去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殿下。”



    沈绵桉跟在霍湛背后,低眉顺眼的行礼。



    她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恨意,竭力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图一时的痛快,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情,要徐徐图之,她警告自己。



    好在萧昀也并没有注意到她,他而立之年,外表看来只是一个温文儒雅的翩翩君子,此刻似乎为妻子的重病伤透了脑筋,亲自将霍湛从地上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去看看你姐姐吧。”



    暗金的帷幕从两侧掀起,沈绵桉跟在霍湛身后,一进去便闻见一股浓郁的药味。



    霍浅只穿着雪白的中衣,抱膝坐在临窗的大炕上,黑发长长的披散下来,面色苍白,下巴尖尖,毫无血色。



    她双眸无神,仔细看似乎身体还在颤抖,沈绵桉敏锐的发现她的手背上还有几道细细的血痕。



    旁边的侍女抱着斗篷很是为难,“将军,王妃不肯叫任何人近她的身。”



    霍湛从她手中接过斗篷,脸上扬起温柔和煦的微笑,慢慢的靠近榻上的霍浅,轻声的唤她,“姐姐。”



    从他们进来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反应的霍浅突然动了一下,琉璃一样淡漠的眼中终于有了霍湛的影子,她像是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带着哭腔应了一声,“阿湛,你终于来了。”



    她伸出手去,霍湛便伸手接住,用斗篷将她整个人裹住后半蹲在她身前,握住她的手不停的搓着。



    水泄般的阳光从窗棂外流进,沈绵桉的视角,刚好能看见霍湛眸中的和煦与他唇角抚慰人心的笑容,而霍浅,便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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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从记事起,兄长便是无所不能,不管情况如何危急,总能奇兵诡谋,化险为夷,她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兄长也会这般无可奈何的承认,无计可施了。



    沈绵桉难过的沁出泪来,“城中还有十万百姓,若是城破,他们当如何?更何况,这是东秦阻止叛军北上最关键的一道防线,倘若城破,城后的千万百姓又当如何。”


    沈朝桉比她镇定很多,“绵绵,若非你自己推演后半分生路都没看到,怎会这般急急忙忙地过来找我呢。”



    沈绵桉沉默了,她总想着自己是不是何处疏忽了,是不是哪里没看到,怎么会输了呢,所以她寄希望于兄长,希望兄长看到她所没看到的地方。


    沈朝桉从下属的手中接过头盔,稳稳的戴上,有条不紊的整理系带,“所以我会带上最后的三万人,在城门破开之际与萧昀决一死战,最后力竭战死,以身殉国,这是我作为守将的责任,也是为臣下的本分。”


    沈朝桉眼中似是欣慰又似是叹惋,“也对,我沈家的儿女,个个傲骨铮铮。”


    良久,她问道,“兄长是不是有主意了?”

    沈朝桉的手轻柔地抚过沈绵桉的鬓角,像儿时一样为她将不听话的碎发拨到耳后,但下一瞬沈朝桉的表情便变得严肃凝重,“虽知你的性子是认定了便再无转圜,但我还是要说,绵绵,离开这里,战败后的城池太过残酷,很多事情,不该由你来承担。”



    沈绵桉不言不语,只看着沈朝桉的眼睛,无声地表达着自己的坚决。

    蓝墨色的云霭翻滚,沈朝桉的侧脸在这样朦胧的灰影里回眸,沈绵桉听见他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回天乏术。”



    如同响雷在沈绵桉头顶炸响,她一惊,语无伦次,“怎怎,怎么会,你,你是兄长呀,兄长怎么会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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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略略整理了一番形容,“兄长,通往京城求援的路全部被堵死,城内有奸细,城门即将被攻破,眼下何计可破?”

    入目便是一大片一大片惨烈的殷红,不断有重伤的士兵从最前线被抬下来,沈绵桉跟在兄长身边南征北战三年,处理伤口的动作早已熟稔无比,但此刻她尤觉得不够快。



    她像是不知疲倦不懂休息,机械的处理包扎,遇到已然坏死的肢体部位,便毫无犹豫地手起刀落,直到伤者痛苦的哀嚎出声,她才激灵一瞬,唤起一点同理心,柔声的安抚,“等会儿就没事了。”



    伤者和妇女都围在沈绵桉的身旁低低哭泣,“沈小姐,城就要破了,我们要怎么办啊。”


    沈绵桉站起身来四顾左右,营地狼藉一片,伤员密集,望不到头,低低的绞痛从未停止,血色在她视线里几乎蔓延成灾。



    几口大锅烧着热水,奔忙的妇女神情茫然恍惚,脚步却未曾停歇,仿佛多救一个人真能多一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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