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 我方登场了
“……我原只知姐姐的字值钱,没想到会这么值钱。”望着楼下热闹的一幕,杨绪南咋舌之余,满心满眼都是对自家姐姐的敬佩。
杨缱也是第一次见,羞得脸颊飞霞,“其实没多好……再说这本《诫训》也不值钱。”
北境王果然腰缠万贯、富埒陶白。
“人比人气死人。我明明打小临的也是温体。”绪南叹气,“大哥不也曾得过温师指点吗?咱们家怎么就只出了姐姐这一个。”
杨绪尘气笑,“你若也能同你姐姐一般数十年如一日坚持练字,也不会差。自己偷懒还不自知。”
绪南:……我错了,我不该说话。
恨铁不成钢地敲了他一下,杨绪尘叹,“只能说天时地利。温师年轻时虽叛逆,遇到阿离时却已暮年,不仅技艺炉火纯青,也是最有耐心、最想将自己一身绝学教于弟子之时。你姐姐幼时的每一张描红都是温师亲笔写的,后又陪伴温师左右直至其仙逝,岂是你我能比?会写,和写得好是两码子事,况且你我兄弟心思都不在此,自然学不到精髓。”
“我希望你不会。”杨绪尘淡淡道,“今日这云水阁里的情势你也看清楚了,太子即将起复,楚王紧随而至,康王自有打算,瑞王独善其身,谁都不敢保证自己会是最后的赢家。而观季景西的所作所为,他要做什么,不难猜。政治的可怕便是你根本无法预测下一个死的是谁,倘若季景西败了,你当如何?还会记得你仍有父母亲族,有未竟之志?”
“……”
厢室里寂静如死,杨缱呆愣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来,气氛在这一刻阴沉粘腻得仿佛要滴出水。绪南被自家大哥突如其来的强硬吓得脸色微白,顿了顿才强笑着试图打破僵持,“不、不会吧,大哥别危言耸听啊,怎么就说得好似小王爷输了就会死一般啊哈哈……”
“旁人输了不会死,他若败,必死无疑。”杨绪尘面无表情。
杨绪南:“……”
室内更静了。
杨绪尘轻叹一声,语气微缓,“大哥希望从你这里听到一句保证,无论未来如何,无论季景西是赢是输,你都会善待自己。你若应我,我便同意你插手这一切,如若不然,从今以后,你都休想……”
“我答应。”杨缱突然开口,“我答应你,大哥,我向你保证。”
杨绪尘怔了怔,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他拉过杨缱,口吻无比温和,“原谅大哥自私,你是重诺之人,大哥不得不行此举。是不是吓着了?大哥本不该当下与你说这些,但……”
杨缱摇摇头。
杨绪尘笑着将她揽入怀中,如同小时候一般轻轻拍着她的背,“你是我妹妹,是我的心头血骨上肉,三年来大哥冷眼旁观你苦熬艰辛,是希望你经此一事成长起来。如今你走出来了,变得更坚韧、更沉稳,是个大姑娘了,大哥便知,是时候带你去见识更多风雨了。而在此之前,我必须确认如若我不在了,你能自己走接下来的路。”
“大哥才不会不在,大哥长命百岁。”杨缱蓦地红了眼眶。
杨绪尘失笑,“我已二十有二啦,离廿五之年只剩三年光景……大哥知道季景西是你唯一软肋,也知你愿与他同生共死,可这并非大哥希望看到的。你就当是我为了我自己。”
杨缱瞬间泪如泉涌。
“呸呸呸,大哥别瞎说了,呸呸呸,恶咒退去!”杨绪南用力地挥舞了两下面前的空气,仿佛这样就能拍掉某些不吉利的东西似的,可是连他自己都哽得不行,“好端端的大哥说这些做什么!”
“好好,不说。”杨绪尘好脾气地向两人赔罪。
他放开杨缱,替她整理好仪容,而后从腰封里摸出一枚造型别致的血玉放进她手心,“好啦,不哭,大哥给你赔罪,今后这笔墨轩就是你的了。”
杨缱吓得打了个嗝:“……”
“我@#¥%&……”杨绪南目瞪口呆,盯着那枚血玉眼红不已,“大哥也太偏心了吧!”
杨绪尘冷漠,“怎么,弘农杨的宗子之位坐着不舒服了?”
仿佛被揪住命运后脖颈的杨小五:……我哪敢再说话。
示意杨缱将血玉收好,尘世子轻描淡写解释,“虽说族中子弟不可有私产,但此事打从一开始大哥便向父亲报备过,本就是打算留给你做添妆的,因而对外也未曾宣扬。如今早早交给你也不妨事,不过一间普通铺子,只当多一份零花。待未来你出嫁,大哥自会给你另备下旁的。季景西么,家底还算看的过眼,但经不住花。你不准接济他。”
接济……
刚巧来到厢室门口求见的笔墨轩东家听到这句,险些腿一软跪了。合着天下人口中把控税收、开采矿藏、圈养牧场、未来还会负责两境商路的北境王,在您老眼里就是“看的过眼”么?
我眼光怎么能这么好,找了这么个靠山!
压抑着莫名的兴奋,掌柜的顶着一干暗卫和谢影双冷冰冰的目光开口,“主子,临安王到了。”
室内三人同时抬起头,杨绪尘道,“正好,来见见这儿的东家,阿离以后有事寻他即可。”
笔墨轩的东家是个看着颇为面善的中年人,姓吕,听说换了主子,面上毫无波动,二话不说便同杨缱见了礼。杨缱见状,索性打消了推拒的念头,大方地接受了杨绪尘的好意。她好奇地望着眼前人,“你不失望吗?我可没有大哥那么厉害。”
“您多虑了。”东家笑了笑,“笔墨轩若出事,小的相信世子也不会袖手旁观。但小人也相信,未来您不会输给世子,因此对小人来说,是世子还是县君您都一样。”
杨绪南凑到自家大哥耳边嘀咕,“这个吕掌柜太会说话了,不卑不亢,又不过分奉承,我看此人用得。”
“那是你姐姐的事,你操什么心。”杨绪尘凉凉道,“各行各业、三教九流都自有其可取之处,学着点,零花不够用时好求你姐姐救济你。”
……不是,大哥你今天对我有点过分冷酷了!弟弟就不是哥哥的心头肉了吗?!
我要闹了!
绪南:“谨遵大哥教诲。”
虽接手了笔墨轩,但眼下却不是多做了解的时候,杨绪尘主动道,“你适才说,季景西到了?”
吕掌柜极有分寸地接话,“是,王爷刚下马车,带了人一道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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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前些年因为年龄、阅历、心境的缘故,杨缱的字虽称得上好, 却仍少了点什么, 那么三年后的今天, 经历了心境上的极大变动后, 她已大有不同。这也是为何近两年她的字被一路叫好——那已不再是单纯的“温体复刻”, 而是实在地融入了自我风格。
多可怕?她还不到二十岁,有着令人恐惧的进步空间, 若再给她二十年, 谁知那时又是个什么光景?
所谓物稀为贵, 不外如是。
杨缱作为他唯一的弟子,是这世上温体写的最好的人之一。
这个世上,有眼力、还敢赌的人永远不缺。说出来虽有诅咒之嫌,但有温解意这个慧极必伤的前车之鉴在, 人人都知惜才。话说回来,如若杨缱平平安安寿终正寝, 那她势必成为当世大家, 大家之作的珍贵, 是不分什么年轻不年轻的。
“字还是好的,别妄自菲薄。”杨绪尘笑着拍拍她的手背,“但叫卖价格的确虚高了些,这里头原因复杂,但与你无关,不用心虚。”
杨缱:“……”
“这个我知道。”绪南举手示意这道题他会,“姐姐是温师唯一传人这个名号就值千两,险些成为楚王妃也是价格走高的原因之一,毕竟多的是人想讨好季珏嘛。当然,也因为先前一直有人高价求字的缘故,连带把字价炒了起来。”
杨绪尘冷笑,“那个高价求字的蠢货就是季景西。”
答案是值的。
真正说来, 值钱的实际是温解意的温体, 可惜这位天纵奇才的大家在活着的时候就离经叛道, 流传在外值得收藏的真迹并不多, 画作就更少了, 晚年客居王家时倒是有心留下些什么, 可惜事后王家大宅一场大火,烧光了留给老友和学生的全部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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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缱的亲笔手书值钱么?
想到恩师,杨缱也低落不少,“我自不会辜负老师,必不堕其名。”
“你能如此想最好不过。”杨绪尘笑,“古往今来,任何一位流芳千古的圣者皆有其坚毅品格,你既有此志,万不可中途而废。”
杨缱愣了愣,“怎么会……”
杨绪尘冷静回看她,“过去三年你是如何度过,如今又是如何重新振作、走出阴霾的,你我心知肚明。你将自己的喜怒哀乐全数系于一人之身,虽至情至性,却也令父母亲人不忍。季景西弃你三年不归,你便如走肉行尸,那倘若有一日他先你一步而去,你是否也会选择就此一了百了?”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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