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 不是误会
多大仇多大恨,要一个女子背上这般严重的罪名?这已不是一句儿女私情可涵盖了,这可是以下犯上的大罪!轻则入狱,重则株连!
“还能为何?知道咱们要与燕亲王府议亲了呗。”小五恶狠狠地嘲讽。
杨、苏、陆三位相公在位多年,位高权重,各有派别,三足鼎立,才使朝堂多年来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可自夺嫡势起,苏怀远一系明确倒向东宫,清曲池血夜后,陆鸿也彻底亮明立场支持五皇子季琤,这份平衡终于还是走向了岌岌可危的境地,惟剩一个明面上中立的杨霖。
世上无不透风之墙,若说燕亲王季英那日没有过府与杨家商议结亲,恐怕这场混战还会来的迟些,然此事终究是被透了出去,如今整个盛京上层人尽皆知两府要结秦晋之好——谁结?当然是临安郡王与明城县君,燕亲王世子与杨家嫡女!
杨缱嫁给季景西意味着什么?季景西二月二祭典上可是顶替了太子亲耕的!而杨家如今又是个什么情况?世子杨绪尘已度生死劫,二子绪丰即将与大儒之女成亲,三子绪冉位列少卿且与苏祭酒之女定亲,幺子年纪轻轻便接手宗务,将整个族内打理的井井有条……更莫说还有一个曾被御史大夫徐翰亲口认定的“国宝”杨缱。
此中兴之象啊。
尹精就是一把刀,一把戳开了两府意图绕开各方先将亲事定下的刀,一把阻挠季景西上位、杨家更进一步的刀!
杨霖点头。
“阿离呢?可还好?”他问。
“尚可。”
尹精参本一出,杨缱便被暂时免了职,不仅国子监不用再去,南苑书房的授课也被暂缓,如今正赋闲在家。起先她也气的不轻,但没多久便冷静了,索性借着闲暇正大光明地与某人谈情说爱。
最清楚自家妹妹情况的尘世子没敢对自家老父亲说太多,怕他老人家心塞。
那么,被参“以下犯上”的明城县君这会又在做什么呢?
她在逛街。
作为弘农杨氏的嫡女,杨缱是绝不缺银钱花销的。可今日不同,她有幸享受了一把只管买买买而身后有人负责掏银子的待遇。
“这一套,还有这一套,以及方才挑的几样,都要了。”杨缱指着面前的两套翡翠头面对掌柜道,“有几样稍稍改一改样式,把步摇上的金珠子去了,改为南海东珠,这枚暖玉的络子药换成银线的……”
待交代完,掌柜的退出了厢房,杨缱回头,发现季景西已等得睡着了。
“……醒醒。”杨缱无语地摇醒他。
后者迷迷瞪瞪地醒过来,眨了好几下眼才回神,“挑完了?”
“完了。”杨缱斟了杯茶给他,“接下来去庆祥布庄吧?听说新到了一批冰绡,染色极好,买来做帕子挺好的。”
季景西瞥向身后无风无霜脚边堆成小山的“战果”,“还、还挑啊?”
杨缱挑眉,“何意?”
“没有,买!”临安郡王顿时激灵精神了,一个翻身坐起来,“看不出啊,我们阿离何时也对这些如数家珍了?还以为你只关注古籍笔墨一类的……”
杨缱慢条斯理地看他一眼,“古籍笔墨,我看得上眼的,你买不起。”
季景西:“……”
竟无法反驳。
今日他难得清闲,怕心上人在家中闷坏,特意拉人出来散心。两人想了半晌不知做什么,索性就在城中闲逛。
要说杨缱也不缺什么,她的一应用度皆有定送,然而逛街的乐趣却不同,大到珠宝古玩,小到街边廉价的小玩意,图的就是个乐子,更别说这些还都不用自己掏银子,更快乐了。
如今上至勤政殿,下到平民百姓,谁人都知燕亲王府临安郡王回心转意看上了明城县君,两家正寻日子打算交换庚帖,季景西与杨缱于是便没了躲藏避嫌的必要,索性正大光明同行。
两人上次闲逛盛京城,还要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的某次灯会,中间发生了太多事,以至回想起来,竟生出些许恍若隔世之感,不仅他们自己觉得新鲜,一路行来,也惊掉了许多双眼睛——都是看着景小王爷长大的,哪个见过昔日的盛京鬼见愁这般乖巧地陪女子游于市?陪的还是以严肃、端方著称的杨家嫡女?怕不是瞎了……
要说明城县君也是心大,都被参以下犯上了,居然还与人有说有笑地闲逛……难道那参本根本对她构不成威胁?若如此,岂非那参本是信口胡说?还是此事另有转机?
“转机不转机的,我是不知。”庆祥布庄里,杨缱随手翻着布样,“不过想来上面没有问罪于我,大概也是因为今上也认为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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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霖望向大儿子,后者一目三行地看完,只说了四字,“借刀杀人。”
杨绪南猛地拍桌而起,“我就知道!河间是他治下,尹氏是他的附庸,若不是他故意透露,尹精那厮怎知此事?!好一个楚王,拿准了咱们不敢将真相宣之于口,竟相逼至此!”
尹精的酒后狂言一字不落地传入了杨霖耳朵里, 然杨相公并未放在心上,他既身为百官之首,恶语已是听习惯了, 只要不闹出大风波, 单凭一个小小的榜眼, 还不足以让他“另眼相待”。谁曾想,正是这个不被放在眼里的榜眼,将杨缱一夜之间推上了风口浪尖。
将一份抄录自勤政殿的尹精的奏本递到下首的大儿子手中,信国公杨霖又听杨绪冉说了一遍那日牡丹园里发生之事。时隔数月,再提起那事,杨绪冉依然怒不可赦,虽然迄今为止无人敢向杨缱求证,一应真相都是推测而出,然在座的都知道,他们猜的大抵与真相所去不远——能将杨缱逼得动手,定是楚王对她的冒犯已到了不得不反击的地步。
“楚王此举所图为何?”杨绪丰想不通,“难道就因阿离拒了他,他便要以此报复?那早干什么去了,当初为何不说,定要等到现在?”
“就算是报复阿离,那也是尹精之意,楚王还不至于拿此事来报复阿离。”杨绪冉压着怒意理智分析,“他自己最清楚当日发生了什么。倘若此事真是他授意、或是放任的,那想必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冲咱们家来的。刺杀当朝亲王,哈,可真敢说!”
可惜魏帝对此始终不吐口,于是那些野心勃勃之人另谋他法,近来,对杨、苏、陆三位相公的攻讦陡然增多便是基于此,简直一场混战。
杨绪丰立即明白过来,“是为了近日争执不下的宰辅人选一事?”
他们全家上一丈峰一住便是两个月,期间有人提议立代相公,原以为只要父亲回京,此事便会不了了之,谁知却又有人进言,曰三相公执宰政事多年,日理万机,劳累不堪,不如另添两位相公,五宰辅共事集贤阁,既能分摊压力、更好为皇上分忧,又可分而制衡,与朝局有利。
他本就是狭隘性子,受家族培养却毫无感恩,对自己的庶出出身更是耿耿于怀, 认为自己明明处处比人强, 却碍于此而不得不矮那些嫡出兄弟一头, 天长日久,偏执深入骨髓, 怀才不遇、上天不公之心日益高涨。
这种意难平, 在尹精听闻杨家庶子绪冉和谈有功、晋升鸿胪少卿后达到顶峰,大考后的琼林宴上居然说出了“杨伯风徇私徇情, 杨家子德不配位”之语,惊得整个承德殿都安静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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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精其人, 乃诗书之家河间尹氏一庶子, 年纪与杨绪冉相仿,几年前毓秀台论礼后扬名天下——扬的非是才学之名, 而是被明城县君骂吐血之名。毓秀台后,尹精名声一落千丈,在族中也不比从前, 至此对杨缱怀恨在心, 提起杨家人便咬牙切齿。
归根结底,还是党争。
季珏真的敢明目张胆地示意尹精开罪杨缱吗?恐怕他也只是借着尹精对杨缱、对杨家人的妒恨,“不经意”地推了一把而已。一旦有人开了头,自有无数人前赴后继落井下石。
“树大招风。”杨霖悠悠叹了一声。
“尹精不足为虑,不过博人眼球,皇上不会真凭一份参本定阿离之罪。但是,”他话锋一转,厉声道,“我信国公府嫡女,也不是任人置喙的!”
兄弟几个纷纷起身应命。杨绪尘开口,“此事儿子来办吧,父亲还是专心应付勤政殿那边,近来情势不稳,您万事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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